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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之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漂来,似近在耳边,似远在梦里,他的声音温柔动听,却带着一股深深的悲伤,梵唱般无数地重复着动听的情话:
…我后悔了,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可你有安宸歌'VIP'
一大早就给虞仲之打了电话说我今天回公寓,他问要不要来接,我想了一下,说还是算了。我像个行色匆匆的旅人一样,仓促地和陈嫂招呼一声,便带着不多的行李招了辆计程车呼啸而去,等远离很久、够远,才轻轻地像险些干涸的鱼忽然得到救赎般的松了口气。
昨晚一梦的光怪陆离让我整夜不得安宁,似乎还做了个异想天开的美梦,那把温柔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眷恋得险些让我陷在梦中不愿醒来,以至于居然沦落到远离那个屋子像远离传染源一般的恐惧。想到这,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神经才稍稍放松,头又开始疼痛欲裂,没吃早餐的胃空空的,低血压的晕眩袭来,再加上连连堵车闻见刺鼻的汽油味,一阵反胃涌上来,我暗暗叹口气,看样子是怎么也坐不下去了。
在路边买了杯豆浆,一手拖着行李百无聊赖地闲逛,却好死不死穿了双高跟鞋,还是镶着碎钻的那种,引得路人频频注目,大抵是没见过一手喝着豆浆吊儿郎当、不修边幅却踩着一双能刺瞎眼睛的高跟鞋走得噼啪响。我忍不住停在一家店橱窗前看玻璃里的自己:头发蓬松凌乱,眼底红肿未消,衣服是乱套的,鞋子是昨天去公司那双,这样一副尊容,好一点的会猜是不是失恋了,联想力丰富一点的估计都能把我说成肥皂剧里的女主角发现情人有小三,上门理论不成反而被狗男女联手欺压打击得人财两空的倒霉蛋,怎么看怎么的衰…
我胡思乱想一番后发下自己竟走到上次和许宁宁来过的那家婚纱店,橱窗外面陈列的几件非常好看的婚纱,穿在人造模特上很是吸引人目光,我不由自主地看呆了,店员貌似还记得我,很是热情地招呼,一一给我介绍最新到的款式。
我大为尴尬,微微红着脸跟着她转了一圈。蓦地,我指着向有点眼熟的一件,不自觉吊起一颗心,轻轻问道:“那一件是否有人订了?”
那是很特别的一件,款式不是很豪华,但胜在别致,从左胸一直沿到裙摆人工绣着精致的蓝色蝴蝶,流水一样的蜿蜒。之所以记得它,是安宸歌曾紧紧地抓住它,像抓住最珍惜的那般紧张。我微微眯起眼看了好久,不得不说,这样蓝色妖娆的蝴蝶衬上白流瓷雪白的皮肤,定是很是好看的。
只是,我觉得跟她的气质不太搭调。
“本来是订了,不过又退回来了。”对方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子,目光在上面流连了一圈,语带惋惜道:“听说本来打算和女朋友出国向她求婚的,却没成事;看得出对方是打心底喜欢的,可惜了没要…可惜……。廓”
她后面一长串的话再也听不见,只觉得心神一颤,下意识就跑了出去。这其实是个反射性的行为,其实不知道自己确切要做什么,只是听到那两个字身体就比大脑先有了动作,连意识里闪过的似是而非的念头都省去猜测的功夫,目标明确地往一个目的地赶去。
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真相,迫不及待地要去问他或她,问他们中间任何一知情的人。“你们为什么没订婚纱?”病房里,我目光灼灼地看着站在窗边的背影,看着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着她和墙壁一样惨白的脸,再一次问道:“为什么你们没有订婚纱?”
白流瓷似是在出神,目光有些空洞,好久才缓缓抬头看着我,嘴角有抹讽刺的笑:“你还不知道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吗?姐姐。”最后两个字微微加重,终于泄露了一丝恨意。到底是凡人,即便很多东西生来便求而不得,但对于安宸歌,到底是存了一份奢想。
我的心一震,震得头嗡嗡响,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泪痕,才留意到她的不正常,也才注意到房间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落了一地,还有玻璃的碎片,明显的人为破坏。
“你们吵架了?”我肯定的语气。只是看样子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连护士都没来得及收拾。
她扫一眼地上,微笑点头:“是我摔的。”她的笑容在我看来是那么的陌生,眼睛利得像一个无所畏惧的烈士,见我没说话,她又加一句:“他说忍不住了,要去找你。因为你,他怕是不管不顾了吧。杰”
“不要说让人听不懂的话。”我微微蹙起眉头,心底划过一阵不安。
她忽然脸色古怪地看着我:“姐姐…。不,白流欢,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这世上所有好的一切都让你一个人得到,白家的一切,宸歌,还有一个虞仲之!白流欢,你说这样公平吗?”
“可你有宸歌”。我垂下眼眸看着一地的残破。白流瓷,你没有健康,没有自由,可你有宸歌,曾经在我眼中拥有他的爱比有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都好
“那么你呢,他十年如一日的对你无微不至,谁敢保证他一点也没有爱上你?后来不就证明了吗?连爸爸也偏心,从来只对你一人寄以厚望;无论我多努力,从来不会用信任的目光看我。白流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你!”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抚上心口:“人人只记得白流欢这个名字,又有谁在乎白家还有一个白流瓷?!曾经很多次,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我多么想一刀插进心脏,也强过用副没用的身体博取同情!”
我张大嘴巴看着她,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印象中矜持的白流瓷无论何时都是礼貌得体的大家闺秀,虽然柔弱却温婉优雅得教人妒忌;我从来没想过,她心底真实的想法却是如此。我还记得她说赌这次我会输给她的时候是那么的信誓旦旦,向来跋扈的我只有逃避心存侥幸的份。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自我否定。
“可是,宸歌还是选择了你,不是吗?”我不由苦笑,不管起因缘由,结论都是:白流瓷比我更重要。
我的安哥哥'VIP'
“那又怎么样!你喜欢宸歌,白家有眼睛的都看得出,爸爸又岂会不知?可他心底怎么就那么偏心呢?一个废一个瞎,都是残缺的人就该…。知道一个瞎子有什么好,他就不舍得给你了样样给你安排最好的!”她的情绪极不稳定,说得有些断断续续,忽然她身体一颤,声音变得尖锐起来:“白流欢!白流欢!我恨死你了!白流欢…。每次爸爸的眼神,每次看着我的身体我的心脏,每看一眼,每痛一次,我就多恨一次这个名字……。”。
她歇斯底里的谩骂我已经听不见,脑海里心脏上只有一句话在摇晃:一个瞎子……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第一次心平气和,第一次小心翼翼地问:“小瓷,你说…瞎子…谁是瞎子?”
白流瓷看着我安静了一会,蓦地又笑了,嘴角漂亮地扬起,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是呢,我忘了这事姐姐一点也不知情呢,人人都护着你;他们怎舍得告诉你,宸歌就要成瞎子了?哈哈瞎子…。一个废人,一个瞎子,很般配是不是…。”。
我的脑子瞬间闪过一记白光,如同一句背后的诽谤暗算,过了半天才感觉到它细微又锋利的疼。我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奔出医院,像个疯子似的念念有词直冲马路。
路上的人都转头看我这个在路上不要命般飞奔的人,他们以为我上班快迟到,以为我赶着挤公车…。他们不以为然身边普通平凡一个路人热烈的奔赴,会是什么生离死别,生活不是电影,哪会这么戏剧化?但事实就是,我的亲人得了绝症,我心爱的人成了废人。小瓷说,宸歌成了个瞎子。
白流瓷目光沉静地看着某个方向,被撞开的门还在吱吱呀呀的摇晃,似在唱一首窒息人心的挽歌。她的嘴角轻轻划了个弧度,笑得不动声色。
姐姐,你就伤心难过吧,你就心痛吧!这样你就知道我的痛苦不比你少,这样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公平些呢。她缓缓垂下眉眼,不久前的歇斯底里似是没出现过般,泛着雾气的双眸是一片温暖,微微歪着头凝视自己摊出的手掌心,像很多年前接过一样心爱之物那样廓。
她的眉眼都在笑,似在和谁对话般泛着灵动的生气。
姐姐,记得那年是我生日,你的成年礼,我们看上同一个泰迪熊,我跟爸爸说我要它,然后你毫不犹豫就递给我了。可我明明就看到你眼里的渴望和不舍;明明脸上一片倔强和隐忍;我当时心里想:你怎么就不跟我争一下呢。从小我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宅子里谁都让着我,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