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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换作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决绝的对母后说：我不能。然后与清照跪在一起，坦然面对，接受命运的安排，共赴茂陵。她从未在意过清照皇子的身份，从未在意过自己亲王妃的身份，也并不在乎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是否有皇孙的身份。她从来不认为，身在皇家，就是幸福。但是，自从发生了龙云香那件事之后。她突然明白，生活中的很多事，并不是自己想左右，就一定能左右的。人，是最软弱的动物。所以，她要去劝丈夫，她要给他选择的机会和自由。
她知道丈夫素有大志，也有安邦定国的才能。如果将来有一天，面对无权无势，落魂清贫的生活，她要面对的，不是丈夫持守安定的心，而是满腔的抱怨、怒气和不平，她宁愿不要那样的生活。
昏暗的宫灯下，清照跪在春阳宫舒秀殿前，已十多个时辰了，长久的跪立，腰姿依然挺拨，神情固执，眼神坚定。寒风凌凌的吹着，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将他半掩在积雪中。他依然一动不动的，就那么跪着。
红绫心痛的扑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清照” 。
清照看到妻子挺着个大肚子来了，想站起来扶妻子，无奈跪的时间太久了，还未站起来，就扑翻在地，连带着，将妻子，也拽翻在地。夫妻两拉拉扯扯的，终于爬了起来。红绫抚着丈夫的膝盖；，心酸落泪：“别再坚持了，知你心里有我，我已知足，不怨你的，忘了我们以前的约定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清照抬手，用已冻得木木的手，将挡在妻子眼睑前的一缕头发抚开，温柔的试去妻子脸上的泪，将妻子的手，紧紧贴在胸前，湿湿的温热自妻子的掌心传来，温温的暖流濡上心头，他突然笑了，用疲惫的双眼，深情如许的凝视着妻子，用暗哑的声音轻轻问妻子：“绫儿，你可愿意与我布衣耕织，相守贫寒。”
红绫含泪拼命点头，忽而又拼命的摇头，哽哽咽咽，泪流满面：“清照，我不要你为我，放弃这许多，我不要，黑眸要做你的侧妃，就让她做罢，只要你好，我就把正妃之位，让给她，也不在乎。我不要你一无所有，我不要你什么都不是，我不要。”她扑到丈夫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清照轻轻叹息：“傻女人，你说把我让给别人，就让了？我还没同意呢。”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煌煌的宫殿，注视着昏黄的烛光，隐隐的一点点的熄灭了，他知道，父皇的心，已不可逆转。对着大殿方行，行三跪九叩礼，礼毕，平静的起身，脉视着妻子：“愿为连根秋草，不作飞空落花，你知我心，又何必流泪，我们走罢。”
红绫长久的注视着丈夫，擦干泪，拉过丈夫的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如此待我，我又何必娇情，从此青衫素影，长愿相随，我们走吧。”
说罢，扶起丈夫跌跌撞撞而去。
皇帝雷霆的阵怒，比他们想像的要来得快。
清照被倾刻夺去亲王封号，改为茂陵王，爵禄减去十之**，谪配茂陵，无旨，永不得返京。
皇后万般不舍，苏夫人茶饭不思，皆哭得死去活来。
黑眸瞬间崩溃，她以为，利用两国交好，利用皇权，就可以迫使清照就犯，没想到清照宁愿流放茂陵，也不愿娶她，这输得，也太没天理了。她的心，被抽空了，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失神的，注视着越走越过的背影。大梦初醒。
那一年，她第一次踏进华夏国的都城，在太苑里，遇到他时，就已深深爱上他。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爱，总是大胆的，直白的，勇敢的，表达着自己的情感，那是她草原儿女的天性。
他从不在乎她，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她不在乎，仍然像崇拜天神那样的崇拜着他。她知道，父亲早就有意，与华夏国联姻，永结盟好，她笃信，她是一定会嫁给他的，只要她愿意。
被他鞭打后，那炽热的爱，非旦没有减损半分，反而更加迫不急待，那无端的恼怒和妒恨催着她挺而走险，促使父王，向华夏国求亲。那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啊。现在，稻草断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当纯亲王的母妃万贵妃盈盈来到她的身边，问她“可愿跟我走”时，她毫不犹豫的，跟着万贵妃走了。
她，成为了纯亲王清晖的侧妃。
万水千山遥迢去，苍茫暮色入眼来。马车碾过宽阔的官道，驰过辽远的山坵，踏过泥泞的水泽弯道，顶风冒雪，载着一双贬谪的人儿，离开了帝都，走向未知的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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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凌霄绽妍 054、幽居茂陵闲适意
幽闭的甘凉宫前，疏疏落落的，站着几十个地方官员，见茂陵王一行的车队已然到达，纷纷跪于地上，参见王爷。
茂陵王虽是贬谪之人，名义上，仍是这些人的直系上司。茂陵的守军统统方天，第一个上前来参见。
“微臣茂陵驻军统领方天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茂陵地处西北，是华夏国皇族的发源地，立国迁都紫阳后，这里，便日渐冷清了。不过到底是祖坟所在之地，离边陲比较近，有几万驻军，长年在此驻守。行政权归中央所有，由御林军直接统领。统领除负有守陵镇边的重任之外，还负责甘凉宫的日常防务工作，对贬谪到此的茂陵王，名义上是安保，实际上，也有监视的作用，所以清照一行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跟这统领，有极大关系。
清照谦虚还礼：“清照初来茂陵，全仗将军扶持。”上前将方天扶起，注目而视，见这个方天四十多岁，相貌堂堂，高大魁梧，铁塔般的立于面前，一股行伍之气扑面而来，气质豪迈粗旷，人品方直，顿生好感。
第二个上来参见的，是茂陵太守徐东策，已五十多岁了。瘦长身村，白净面皮，儒雅持重。不多言，不多语，不疏离，也不过份热情，招呼打得恰到好处。
他久在官场，深知历任茂陵王，都不好侍候。淡漠了，显得刻薄寡情，热情了，又好像故意要与皇上作对，茂陵太守这官，实是不好当的。新任的茂陵王虽是贬谪之人，却是皇后亲子，太子亲弟，曾经声誉朝野的虎贲将军，尺度更难把握。打完招呼后，徐徐退于一边，其余地方官员，一一上前参见。
官员参拜退下后。甘凉宫里看守宫门的四个老宫人，前来参见。红绫见这若大宫中，只有这四人，且既老又聋，不由得暗暗叹气。别人倒还好说。白灵妹妹疯疯颠颠，要是发起病来，这四个宫人，怎经得住折腾。好在自己手下还有几个得力干将，春芝走后，春如、春喜、敏惠到也出落得越发能干了，一时，倒还不致于抓瞎。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遭祸，全家遭祸。清照自从被夺去亲王封号，贬谪茂陵之后，愿意跟他来茂陵的仆人，少之又少，有些人宁愿被转卖了，也不愿意跟来。清照也不介意。跟着来的老老少少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人，都是赤胆忠心的，在管家赵青的带领下，开始打扫布置甘凉宫
自从前一任茂陵王入土归天之后，甘凉宫已空置了近三年。一时那里打扫得干净，清照只得命先打扫出两间来，让妻子和白灵先住下，妻子马上就要临产了，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到哪里去找产婆，还好清照的奶娘杜嬷嬷和红绫的奶娘李嬷嬷，都跟来了，十分的老到，忙令人烫了热水来，刚准备好，孩子，已经迫不及从娘肚子里钻出来了。
一声清亮的哭声传来，所有跟着王爷一家远谪茂陵的人们，都露出了开心的笑。新的生命，孕育着新的希望。
突然，又传来一声更加洪亮的哭声，穿破甘凉宫氤氲般的幽静，响彻在整个宫殿上空。大家都涌到院子里，互相探问。杜嬷嬷和李嬷嬷匆匆出来报喜，原来，王妃娘娘，诞下一个位小郡主后，又诞下一位小王子。合府欢腾，清照的心，方才放下了。
有了孩子，这破旧、偏僻、幽远的甘凉宫，在清照眼里，无端的亲切起来，他来到妻子房中，将已被奶娘包裹起来的两个孩子，轻轻捧起，沉静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
邸报飞抵京城，又飞了回来，皇上给两个皇孙取名清静，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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