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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叫你什么?傅叔叔?”明子俏皮地笑。
“你叫我傅七吧。”
“傅七!”明子大概觉得这个称呼很有意思,笑嘻嘻地重复了一遍,忽然跺了跺脚,“痒死了,有蚊子!”
傅家园里荒草丛生,她又光着两条腿,没有蚊子咬她才是怪事。好在傅镜殊一早就提醒了她,她临时在对面的小超市买了瓶花露水。
明子忙不迭地把花露水往脚上拍,既不想这么早从傅家园撤离,又觉得蚊子太烦人。
“这味道真刺激,傅七,你闻得惯花露水的味道吗?”明子苦恼地问。
她弯着腰,长发披泻在肩膀,遮住了大半张脸。六神花露水特有的味道萦绕在身边,浓烈却又清凉。傅镜殊听见那一声“傅七”,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微仰起脸,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的胸口,身上也是这样若有若无的花露水气味,颤声说:“小七,总有一个人是比较傻的……”
久违的傅家园让傅镜殊一瞬间分不清是幻是真,他心中一动,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将她的头发轻轻掠在耳后。
明子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他原本清明无比的一双眼睛从迷茫转为惊愕,继而流露出几分抱歉,却都比之前要柔和了许多。
“你也讨厌这股味道?”她不解地问。
傅镜殊摇头,“这是我闻过的最好的味道。”
第二十六章 谎言大冒险
返程时,方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船票,也不知道是不是翻墙的时候弄丢了。陆一替她去补票,因为是周末,上岛的人很多,售票窗口前排起了长龙。方灯看到有个提着行李的年轻女孩,典型游客打扮,也站在排队的行列中,眼看就要轮到她,面前那个售票窗口却忽然关闭了。原来她正赶上了售票员交接班。女孩一脸郁闷,却无处宣泄,只得转向另一个行列,还站在了队伍排队等候的最末端。
方灯觉得人的一辈子其实也相差无几,选错了一个人,或者走错了一条路,就如同在人潮涌动的渡口排错了一个售票窗,等啊等啊,千辛万苦,终于以为该到自己了,前面那个人买走了最后一张船票,看似只差一步,但转向别的队伍已然太迟,很有可能最后一班船远去,最后空荡荡的渡口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她一再地试图说服自己,傅七在这个时候结婚是正确的,一如他过去的很多决定。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法避免,她不是早就想通了?她付出一切,不就是盼着他俩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得偿所愿的吗?可是到了刚才那一刻,她坐在墙头,亲眼目睹他和那个女孩并肩站在园子里,他低头看向对方的神情是那样温存,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无私。他会幸福吗?她拼尽了自己换来的这种幸福,原来与她并无半点关联,空了的心里无望的回响,尤甚于亲手撕扯下它时血淋淋的疼痛。
离开了渡口,方灯还是和陆一一起去吃了晚餐。陆一很小心,试探地问过一遍是否自己让她不快,换来方灯的否认和沉默之后,就没有再提。饭后,方灯提出他们可以去喝几杯,陆一很为难,他说自己酒量太差,怕一杯就倒下,到时恐怕无人陪伴她。方灯嫌他婆婆妈妈,折中之后,决定回到他家慢慢再喝。
陆一家其实只有一瓶酒,绍兴的花雕,放在厨房炒菜时用的。方灯也不介意,她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趟,下来的时候把各色酒瓶往陆一的茶几上一放。陆一眼睛有些发直,从红酒到威士忌再到茅台……连二锅头都有。
开始的时候他们决定随意,但方灯连干了两杯烈的,正想招呼陆一碰一杯,却发现他已经双颊酡红,托着头做不胜酒力状。
“我喝多了。”陆一痛苦地说。
方灯瞄了眼他面前的高脚杯,莫名地就有一种骂脏话的冲动。
“靠!不就喝了三分之一杯的红酒吗,你干脆说你酒精中毒算了!”
陆一此刻的大红脸还真的分不清到底是不好意思,还是酒精给闹的。他连连摆手,“我的酒品没有经过验证,所以我不确定我喝醉了会不会胡说八道。”
方灯斜睨着他笑道:“那我们就来胡说八道。你听我的,我们玩个好玩的游戏,叫谎话大冒险。”
陆一端着酒杯迷茫地说:“我只听说过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太可怕了,谎话才好,说什么都可以。谁要是不信对方说的话,就自饮一杯,至于喝什么酒,就随便好了,反正你吃不了亏。开始了,我先来。我说我是个男人,你信不信?”
陆一苦着脸道:“你这个游戏一点道理都没有,要是我们都满嘴胡诌,不是存心找酒喝吗?”
“聪明!”方灯击掌表示同意,“这个游戏的精髓就是喝酒,让女人省事,让男人不省人事。别磨叽,你信不信我刚才说的话?不信就快喝一杯。”
陆一见她难得兴致高昂,不想扫兴,犹豫了一会儿,笑着说:“好吧,我当然不信。”
他皱眉将自己面前那大半杯红酒一饮而尽,喝完后表情复杂。方灯很满意,赞许道:“这才痛快。轮到你了!”
对于诚实的孩子来说,说谎话反而不是件容易的事。陆一思考了片刻,才说:“我……吃喝嫖赌样样在行。”
方灯大笑,当即满上了自己杯子里的威士忌,陆一还想阻拦,用自己的红酒来换。
“喝这个就行了。”他的手被方灯毫不留情地打开,只得又说道,“意思意思行了,不用倒这么满。”
方灯像没听见他说的一样将酒喝个底朝天。
“再来。”她说,“我有个幸福的童年。”
陆一想了想,又喝了一杯。
“我没有因为我爸的意外而难过。”
“我不认识你爸爸。”
“我不怕任何交通事故。”
“我的名字就叫傅镜如。”
“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信。”
……
方灯面前的酒消耗得很快,陆一骑虎难下,手边的红酒瓶也空了一半,他开始慢慢松开了因喝酒而微微皱起的眉头。有句话说的得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酒多了……也不醉,哪怕他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方灯却越喝越清醒,她平静地将游戏继续。
“我今天过得很开心。”
“不对,这是假的,你不开心,我喝!”现在的陆一豪爽了不少。
方灯对他竖大拇指,“像个男人!”她说着,低头正打算倒酒,却听到陆一说:“又到我了。我是个男人……”
方灯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喝得已经糊涂了,笑着戏谑道:“看你这话说的,我是该喝还是不该喝呢?”
“不是,你等等。”陆一摇摇晃晃地给她倒了一杯,“刚才那句不算……”
“你耍赖皮了吧!”
“谁说的,我只是没把话说完。”他吐字有些艰难,但方灯依旧能够听得清楚,“我是个男人,应该把话说清楚……方灯,我一直都喜欢你。”
方灯正伸手去拿那瓶二锅头,他这话说出口,她的手一僵,慢慢地坐了回来。她能感觉到,陆一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那双眼睛里有酒醉后的血丝,也有酒醉后的勇敢。
她把酒放到唇边,只抿了一口,又放了下来。或许也是酒精烧灼的缘故,方灯的喉咙竟也有些发痛,她一定也醉了。
“可我一直都在利用你。”方灯哑声道。
陆一拿起酒就喝,被方灯拦了下来,她的动作太急,酒杯瞬间倾翻,鲜红色的液体洒在浅色的木质地板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应该相信我这句话。我接近你,只是想从你这里得到我要的东西……”
陆一一愣,茫然地看了她许久,继而才笑着道:“你又骗我,装得越来越像,不就想让我喝酒,我喝就是了。”他对着酒瓶喝完了剩余的红酒。
方灯本想说什么,看他执意如此,点点头,自顾陪了一杯。
陆一喝完那点酒,几度欲呕,整个人软倒在沙发上,任方灯怎么叫都不肯起来。
“嘘,让我闭着眼待一会儿。我醉了,方灯。”他呓语道。
方灯呆呆坐在他身边,良久,才低声地回了句,“……我也是。”
明子和傅镜殊在傅家园门口道别。明子执意不用傅镜殊送她,她说自己喜欢这个岛,想一个人在岛上好好住上几天,也谢绝了傅镜殊让手下人替她安排的美意。以一个纯粹外来者的角度到处走走看看,也许会别有一番滋味。
傅镜殊晚上还有事,也没有勉强,临别前他们约定好要保持联系,好让两边的家长放心。明子自己找了个老别墅改造的旅馆住了下来,每日慢悠悠地把她感兴趣的建筑物细细看个遍,闲来喝杯咖啡,吹吹湿润的海风。一周下来,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准备离岛的前一天下午,明子从大名鼎鼎的淑正公馆回来,去超市买水,出来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侧影。
那时她前方正好有个导游举着小旗带旅行团经过,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