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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众宫人,在外头听着里头皇帝皇后拌起了嘴,心中都惊疑不定,此刻见传唤,穆秋兰自是不能进去,旁人谁也不敢应声,你推我我搡你。却是明月,面色从容,在金盆里注了热水,放了手巾,就端进暖阁。到了帝后跟前,也不抬头看二人,就跪下将盆举过头顶。
赢烈亲自拧了帕子,替萧清婉擦拭脸庞。萧清婉红着脸,低声道:“不敢劳动皇上,还是臣妾自己来罢。”赢烈笑道:“朕将你逗哭,自然是朕来收拾。”萧清婉眼见宫人在前,皇帝还同自己调笑,虽已是做了几日妇人,腼腆性子还在,羞的不肯言语。
一时洗过残妆,萧清婉又令宫人另换了热水,与赢烈洗漱。外间宫人听着无事,各自都松了口气,便各干各的差事去了。
赢烈脱了袍靴,就在床畔坐了。萧清婉挥退了宫人,上前一福,道:“臣妾御前失仪,还请皇上见谅。”赢烈俯身伸手拉了她起来,也在床畔挨着坐了,笑道:“既然皇后知错,要如何折罪呢?”萧清婉想了一会儿,道:“皇上要臣妾怎样呢?臣妾不敢揣摩圣意。”赢烈看着她脂粉未施的素净脸庞,低声笑道:“朕今日想同你换换样儿,不知你肯不肯?”萧清婉听出他所指为何,羞赧不堪,轻啐了一口,就低了头不肯说话。赢烈连着追问了几遍,她才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翌日,送走了皇帝,萧清婉就在炕边坐着,让绛紫文燕到库里寻些彩线。穆秋兰过来,跪在她脚边,垂首道:“奴婢给娘娘惹祸,请娘娘责罚。”萧清婉看着她头上插着的五彩琉璃攒顶珠花,淡淡道:“姑姑起来罢,昨日那事儿论起来,还该怪本宫。”穆秋兰连忙道:“是奴婢思虑不周,如何能怨怪娘娘!”萧清婉道:“姑姑先起来罢,这样说话多有不便。”穆秋兰这才起身,垂首立在一边。只听萧清婉低声道:“昨日因着二皇子的事儿,本宫心里不悦,皇上来了也没曾遮掩妥当,到底让皇上瞧了出来。姑姑为解本宫困境,才冒此险,姑姑何错之有?皇上疑心本宫,也不是这两日的事儿了,昨日的事,只是引子罢了。”穆秋兰一惊,道:“皇上同娘娘琴瑟和谐,娘娘何出此言?”萧清婉道:“皇长子昔日的习性,皇上是心知肚明,昨日只听了你一句话就敲打于我,自然是往日就见疑了。”说着,长叹了一声,又道:“是本宫自作聪明,屡次拿话试探上意。本宫借着绣荷包及月例生事,意图只怕皇上早已看在眼里。只是此事贵妃有错在先,他便没说什么。前日御花园的事儿,想必也早有耳目将此事传进了皇帝耳中。于是昨日那事,你才说出,他就先入为主,以为是本宫故技重施了。”
穆秋兰脸上见了白,连忙问道:“那娘娘可对皇上分辨明白了?皇上再不会起疑了罢?”萧清婉轻轻一晒,道:“圣意岂是本宫说上几句就能改的?幸而皇上心里其实早有了分晓,只是疑心罢了。本宫也不过是把他心里旁的话引了出来。也幸而,皇上还是宠我的,还愿意听我说那些话。”说着,微叹了声,低声道:“本宫直到昨日,才真正明白,这个人不仅是我的夫君,还是大宣朝的皇帝,宠与不宠,只是一线之隔。昨日之事,委实凶险。”穆秋兰站着,好半晌都没言语。萧清婉忽然问道:“穆姑姑,你是先皇后身边的人。先皇后却是个怎样的人?她同皇上,是如何相处的?”穆秋兰略一迟疑,便道:“先皇后性格温婉贤淑,为人恪尽礼数。与皇上……是相敬如宾。”萧清婉听了,心中便已有了底,暗暗思量着。
穆秋兰道:“娘娘,且不论以往如何,只要皇上还宠爱娘娘,以后不管再出什么样的事儿,娘娘总能为自己分辨一二。”萧清婉微微颔首,轻声道:“只要皇上还肯听……”穆秋兰看着萧清婉的神色,亦低声道:“娘娘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还是要说,昨日那样的事儿,不能再出了。时日久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萧清婉浅浅一笑,道:“姑姑且放心,本宫是该将全副的心思,都放在皇上身上了。”
第36章 打络子
两人说了些话,绛紫同文燕抬着一笸箩的彩线过来,萧清婉见了就笑道:“不过是打几根络子,你们竟搬了这好些出来,哪里用的了?”绛紫笑回道:“不知娘娘心里要用什么颜色,奴婢们也不敢胡乱揣摩,就索性都拿来了,也省的一趟趟的跑。”萧清婉听了,就对着穆秋兰笑道:“你听听,能用了她们几下子?就嫌累了,想着省事的法子呢。”穆秋兰笑道:“两位姑娘说的也是,娘娘既没说打什么络子,索性都拿来,娘娘也好多挑上一挑。”萧清婉一笑,就打起了精神,细看了那些彩线,想了想,嘴里只道“不好。”
穆秋兰问道:“不知娘娘要为什么打络子?”萧清婉道:“是一柄洒金折扇,扇上头绘着几丛竹子。本宫想着打一个同心方胜的,只是想不好配色。若用着绿线,未免压了扇子上竹子的颜色,可若是旁的,又不般配了。”一旁文燕道:“娘娘恕奴婢斗胆,奴婢有话要说。”萧清婉便道:“咱们自己跟前,不必这般拘束,你且讲来。”文燕便道:“奴婢想着,娘娘不如用石青线配着翠线,一根一根的掐着,这般络子既有了层次变化,就不至过于翠绿,压了扇子上的画儿了。”萧清婉笑道:“你的主意倒是好,就依着你的意思罢。”文燕忙道:“这都是娘娘心里思量好的主意,奴婢只是替娘娘说了出来。”萧清婉微微一笑,便亲手自箩中选了几绺线出来,挽扣打结的编起了络子。
编了些许功夫,萧清婉道:“早上吃的少,这会子竟是觉得饿了。”穆秋兰笑道:“今日起的略早了些,娘娘便说没胃口,饶是皇上劝着,也只吃半碗粥。这会儿半晌不午的,可怎么好呢?要让御膳所的司膳过来么?”萧清婉道:“哪里就用得到他们!白叫人看着,又嚼出些好听的来。可还有什么点心?”穆秋兰笑道:“娘娘贵为皇后,谁敢在背地里胡说白道?准是舌头不想要了。既是娘娘要省事,后头小厨房里有今儿早上才做的玉尖面馒头。因着皇上早起说想吃这个,赶着做了,还剩好些。”萧清婉道:“油腻腻的,谁吃那个!”穆秋兰道:“还有杏仁茶和果馅儿椒盐金饼。”萧清婉笑道:“这就又甜倒了牙了。也罢了,就拿了那杏仁茶过来,本宫早上吃着的那个焦圈倒好,若还有就拿上一两个来。”绛紫文燕两个听了,就迳去厨房张罗不提。
待这二人去了,穆秋兰才笑道:“这文燕姑娘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的,心里倒是个有主意的人呢。”萧清婉淡淡一笑,道:“本宫身边的,都是些玲珑剔透的人儿。也就那个绛紫,跟了本宫这许多年了,还是有些不开窍的光景,不会揣摩人心。”穆秋兰道:“即便如此,娘娘也带了她进来,可见娘娘待底下人情意深重。”萧清婉道:“这笨,有笨的好处。笨了,就不易生出事端。即便有了二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说着,又问道:“本宫前日吩咐的事儿,你办的如何了?”穆秋兰道:“这几日娘娘总没让她到跟前来,奴婢暗地里瞧着,并没什么动静。李公公那边也说,没瞧见她与谁有串联,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教唆了她。”萧清婉冷笑道:“满宫里瞧着,还能有第二个人么?现下是谁最怕手里大权不在?”穆秋兰道:“也未必是她亲自授意呢。”萧清婉道:“这宫里的女人是最怕冷清的,咱们这儿几日没动静,只怕就要有人坐不住了。但凡她动,必有行迹,狐狸尾巴露出来,就好抓了,且瞧着罢。”穆秋兰低低的应了喏。
萧清婉又打了会儿络子,穆秋兰在旁瞧着,笑道:“娘娘不止绣工好,络子打的也很是精致呢。皇上见了,必定喜欢。”萧清婉笑道:“姑姑如何知道,本宫这络子是打给皇上的?”穆秋兰陪笑道:“娘娘方才说,是要给一把洒金绘竹折扇打络子,这是男人家的玩意,女人不会用。这满宫里,也就只有皇上了。”萧清婉浅浅一笑,道:“姑姑很聪明。”穆秋兰忙道:“奴婢这份聪明,只会为娘娘效力。”萧清婉笑道:“本宫方才的话,只是白说给姑姑听,姑姑不要多心。”穆秋兰讪讪一笑,萧清婉又道:“本宫若没记错,姑姑是先皇后的家生子,父母俱已不在了,家里只撇着个外甥女,已十二岁了,是也不是?”穆秋兰心中巨震,忙道:“娘娘耳聪目明,说的一点不错。”萧清婉道:“前几日,先皇后的娘家打发了人牙子出来卖人,恰好本宫娘家也缺了人手,就挑了几个平头正脸的去。谁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