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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纷纷谏言,李世民也没有生气,毕竟是他自己钦定了兼听广纳的政令,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表面上肯定要表现出闻过则喜的神情,不然,以后谁还敢诤言直谏。
况且,得益于魏徵七八年来的磨砺,区区劝谏的场面,李世民早就没有放在眼里,不过也没有立即从谏如流,而是低头侧思,权衡利弊,其实心里面,李世民肯定认为,修建宫殿,不会对帝国造成什么影响。
至于魏徵,更是习惯性的危言耸听,不必在意,但是朝臣都表示反对,李世民也不好坚持已见,这样会有损明君的形象,不利于统御群臣、安邦治国,只是宫室已经准备开始动工,就这样放弃,又有些不舍。
瞧出李世民的犹豫,魏徵考虑了下,从袖中取出本奏折,扬声道:“臣有篇章谏文,以供陛下御览。”
什么意思,该说的你都没落下,还递什么奏章,众臣迷惑,李世民也有些好奇,示意寺人取来,随手翻阅,一行字映入眼帘,便立即为之吸引。
一口气默念诵读,沉思良久,突然轻轻长叹,李世民收敛心神,目光如炬,透出灼热之色,望向魏徵,展颜笑道:“魏卿,谏章是何人所写,真是见解精辟,发人深省。”
魏徵避而不答,反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大善,朕当纳之。”李世民叹息道:“若是不然,朕岂不是成了日益骄固的独夫。”
“陛下纳谏如流,乃是圣明之君,岂是秦皇之流。”魏徵笑道,也是真心实意的称赞,毕竟天子没有虚心开明的态度,听不进人言,他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龙颜。
皇帝听取谏言,更改旨意,那是常有的事情,以前群臣还会交口称誉几句,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更加好奇的是,李世民手中的奏折,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效果显著非常啊。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
察觉群臣的异样,李世民又展开奏折,轻读几句,立觉非凡气势扑面而来,情不自禁赞叹说道:“文章精炼,妙不可言,言简意赅,暗寓讽谏之意,让人叹服。”
皇帝在前拍案叫绝,底下百官,特别是那些文臣,心里顿时一阵痒痒,若不是顾忌朝堂礼仪,肯定引颈张望,反应灵敏的,轻轻询问魏徵。
“玄成,你在奏折上写了什么,使得天子如此畅快。”
魏徵微笑说道:“一篇文章。”
废话,众人皱眉,知道以魏徵谨慎的性格,肯定问不出什么来,悄悄使了几个眼色,寻思着,奏折迟早归列档案,找个时机,拿来观摩也不迟,他们才打定主意,却听李世民朗声笑道:“哈哈,魏卿,别不承认,以你的才思,可写不出这样的锦绣文章来。”
“臣学的是治国安邦之道,诗赋文章,确实非臣之所长。”魏徵坦然承认,笑道:“文章作者,的确另有其人。”
“那是何人为之?”李世民好奇问道,他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人才为已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名动京城(二)
此人,乃是扬州士子韩瑞。”以魏徵的性情,说到这里,已经是分外难得,微笑了下,立即敛容说道:“臣事毕,告退。”
众臣恍然醒起,这里是议事朝堂,不是打听八卦的地方,也纷纷列班归位,不过心里面却留心记下韩瑞的名字。
扬州韩瑞,似乎……没有什么印象,李世民思虑片刻,也暂时将此事撇下,毕竟韩瑞与马周不同,一个写的是锦绣文章,一个论的是政事得失,古今明君,虽然对文人隐士都十分优待,但是最注重的还是治理国家的大才。
像李世民这样的雄主,更加实际,治国安民,自然需要马周这种能臣,不过点缀风雅,歌功颂德,收买天下书生士子之心,肯定也离不开虞世南、欧阳询这样的名儒文臣,两者相铺相成,才是王道。
不过,尽管都是人才,其中也有重要和一般之分,现在料理政事要紧,文学之事,以后抽个时间,再予以处理,若是那人与马周一样,胸有经纬之学,自然更好,要是只懂诗赋文章,那也无妨,随意赏赐一个无足轻重的官职,给天下文人作个表率,权当养个闲人罢了。
心念百转,李世民允肯颔首,扬声说道:“诸卿,还有何事,尽管奏来。”
帝王威仪,也只有在官员进谏的时候,朝堂之上,才会热闹几分,平常时刻,自然十分安静,百官上疏进事,有条不紊,整齐有序,私下已经拟定处事的方案,并在笏板上把要点记录下来,皇帝问起,照读就是,真正遇到重大事情,可以暂时搁置,皇帝自会招集朝廷大臣,商议解决。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午时,国事奏毕,众臣散去,井井有条退出宫殿,在长廊之上,依次穿屐着履,三俩而行。
“魏侍中,稍等。”
与往常一样,魏徵疾步而行,准备返回门下省官署,听到有人招呼,侧身回望,连忙迎了上去,揖身道:“虞秘监。”不论地位官职,对于虞世南这种德高望重的前辈,魏徵还是非常尊重的。
敛手回礼,虞世南笑道:“魏侍中,你所言的韩瑞,该不会是老夫认识之人吧。”
“然也。”魏徵爽快承认,笑着说道:“国有贤才,某自当予以荐举,此乃人臣本分,想必虞秘监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
“岂敢。”虞世南摇头,轻轻笑道:“韩瑞与我颇有渊源,我还要代他谢过魏侍中知遇提携的恩情。”
“这算什么恩情。”魏徵叹笑道:“纵然没有魏某,以他的才气,迟早会名动京城的,我不过是顺势推扶了一下而已。”
“小小年纪,就如此锋芒毕露,也不知是福是祸。”虞世南轻声道,想到的却是当年孔颖达遭人暗算的事情。
“虞秘监多虑了。”魏徵笑道,有些不以为然,毕竟现在不是前隋动乱年代,朗朗乾坤,天下承平,政治清明,百姓还算安分守己,不至于有人丧心病狂,做出这种事情来。
虞世南也是随口说说,其实也没放在心上,闻言笑道:“的确如此,对了,魏侍中的奏折,怎么让他代笔为之。”
“说起来,其中也有虞秘监的缘由。”魏徵狡黠笑道,却是捏拿起来。
虞世南不以为意,朝廷重臣都清楚,犯颜直谏的时候,魏徵言辞激烈,表情严肃,私底下却是个喜笑爱闹之人,可能是曾经当过道士,更加崇尚无拘无束的感觉。
经过再三追问,魏徵才揭开谜底,把当日的情况详细告诉了虞世南,笑呵呵道:“听我挤兑,他顿时坐不住了,当下写了篇文章。”
虞世南脸上浮现欣慰表情,口中却说道:“还年轻呀,欠缺历练,给人撩拨几句,就沉不住气了,真是不堪造就。”
这话要反着听,魏徵自然明白,自然不会附和,不然虞世南心里肯定不悦,干脆借机恭维了句:“所以,才要虞秘监这等,经历丰富的博学大才,加以提点。”
魏徵恭维之术,也是在朝中出了名的,李世民经常不自不觉中招,往往在心情舒畅、飘在云端的时候,稀里糊涂答应了许多谏言,而后事情既定,追悔莫及,尽管如此,但是总在不经意之间,又重蹈覆辙,可见魏徵的厉害。
三言两语,虞世南笑逐颜开,忽然想到一事,皱眉问道:“你说,他与郑仁基,一起前往拜访?”
天南地北的两人,怎么关联一起了,虞世南感觉有些不妙,而且魏徵也不介意推波助澜,轻轻笑道:“的确如此,似乎,郑仁基想招他为婿。”
“什么?”虞世南额眉锁成了川字,这样岂不是自毁前程,不成,要立即去找他……
看透虞世南的心思,魏徵连忙抢先一步,大笑道:“虞秘监,韩瑞的文章,就犹如花团锦簇一般,非同一般,辞藻华美,大气磅礴,诗人之赋丽以则,借古讽今、忧国忧民、匡世济俗,更甚于前汉扬子云。”
评价这么高,虞世南不由止步,聆听魏徵大声诵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文章藻丽,寓意深长,令人回味无穷,魏徵就早背诵如流,以抑扬顿挫之声,朗声而出,立即引得不少官员的注意,朝中官员,虽然不以文章见长,但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诗赋好坏,岂能不知,才初听几句,心神便为之吸引。
文章的辞藻华丽,深得骈文对偶声韵的精髓,结构严谨,层次分明,无论是描写还是议论,都充满了漏*点,语言精美,富于文采,有时骈散兼行,于整齐中有变化,有时比喻贴切,生动形象,有时运用排比句式,使文章气势充畅,行文辞彩章句华美,而且寄托讽喻之意,可谓是相得益彰。
如此锦绣佳作,连皇帝也御口称赞,一帮官员,岂是有眼无珠之辈,默默记在心中,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取笔墨纸砚誉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