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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这个不难的,也不用去求娘娘,到时候我去求个公公也就完了”。
晚上,乾隆在漱芳斋设宴,因为是正日子,前阵子染疾的太后也过来了。戏台子上依依呀呀地唱着《目连救母》的曲子,斗转腾挪地好不热闹。这是中元节的传统剧目,是皇后亲手点的。太后看得很喜悦,打打闹闹的,也正和老年人的脾性,还能挡挡煞气。
汀兰从外面回来,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便退了出来,赶到钦安殿。正值“放焰口”的□,只听得四周鼓钹齐鸣,佛号喧天,僧、道、喇嘛,三教齐心,发挥出最大的法律,最多的慈悲心,引鬼重生,共同超度。就在此时,也要开始烧法船,太监们将一个大的像船型用白纸糊成的楼房,抬了上来,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祭品,有王府送来,也有我们私人偷着放上去的。我借着青烟,仔细分辨着,终于看到小粽子的那两只大青牛,在法船的最低下支愣着,便放了心,心中暗自赞叹:“这个汀兰,还真有些办法!”
我打算着回去,不经意间,看见那小粽子,正远远地冲着我不断作揖,不断磕头。我冲他笑笑,便回了。
今日的漱芳斋,因为有太后的出席,虽然不比在乐寿堂的那次随意,倒却胜在喜气洋洋。一曲宫乐奏毕,正待武者退下之时,自己也趁着这个档口,回到自己的位置照旧当差。
且听太后缓缓开口道:“《目连救母》这出戏,看似热热闹闹的,而其中所暗含的道理却又颇费心思。皇帝确实有心了!”
乾隆毕恭毕敬地回道:“我大清向来是‘以孝治天下’,儿臣作为一国之君,当为天下万民之表率,这远不值什么的。况且,儿臣只在前朝忙碌,后宫宴席准备的诸多事项,一如都是皇后在打理着。”
太后不语。
皇后见状欠了欠身道:“臣妾不敢居功,这原是臣妾该做的。”
太后关切地问道:“前儿听下人们说,你的脚扎伤了,如今可大好了?”
皇后回道:“回您的话,已好了!”
太后并不接她的话,却厉声道:“你们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个人来报!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太后的迅速变脸,使我们始料未及的,连忙跪了下去。
皇后勉强笑着劝道:“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臣妾也已经责罚了那个丫头,都过去了,太后!”
“哀家如今老了”太后徐徐地道,“眼有些花了,耳朵也不灵光了,有些个事儿上,权当是见了当没见过,听了当没听见。可哀家的脑子却还没糊涂,心里也还算清楚,你们做的那些,好的不好的,哀家也还都能感觉得到。人这一辈子啊,就跟这台上的戏一样,当时演的热乎,完了细想想,不过就那么个意思!大家场面上过得去啊,也就完了。等到真到曲终人散的那天,对谁也好!”太后垂着眼皮说完了这番话后,抬起头先看了一眼惇妃,又瞥了一眼皇后。
“都起来吧”太后说话就是这样,都是点到为止,若不是什么大事,也懒得追究了。
席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不做声。乾隆顾左右而言他地道:“皇额娘,您看您大节下的,跟这些底下人置什么气呢!身子刚好些,要是再气坏了,可真的是儿臣的不是了!儿臣这里倒有个提议,不知皇额娘赞不赞成?”
太后和颜悦色地道:“皇帝倒是说说看!”
“今晚大好的月色,若不能吟诗作对,真是拜拜糟蹋了!不如让儿臣与众嫔妃即景联句,一来不辜负今晚的月色,二来皇额娘看着也乐一乐!皇额娘,意下如何?”
“皇帝这个提议甚好,大家以为呢?”太后问道。 宴会的气氛,骤然缓和了不少,众妃纷纷举杯道:“皇上雅兴,臣妾极为乐意!”
“请皇上限个韵吧!”一旁的愉嫔道
乾隆想了想道:“五言排律,限一东的韵吧!”
“那请太后赏个开头给臣妾们吧!”皇后举杯笑道。
太后听闻,搁下酒杯笑道:“这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今儿若不是随了皇上的意,哀家这个老太婆,才不去动这番脑筋呢!”
乾隆难为情地一乐,接道:“皇额娘,自是宅心仁厚的,不拘什么,赏一个吧!” 太后想了想,便缓缓地道:“‘六宫重中元,读经钦安中’可使得?”
乾隆望着太后,哈哈一笑道:“太后的诗,虽不华丽,却颇为应景!”又指着皇后道:“皇后,你来!”
皇后举着杯想了想道:“玉衣陈画幄,宝瑟瑀玄宫”随后放下酒杯,示意惇妃。
惇妃着性子虽是个不羁易怒,可心中必定有些学问,又素日爱饮酒,吟诗作对本不在话下,见她低头细想片刻,轻吟道:“ 龙虎瞻王气,乾坤仰帝功”……
如此这般接连下去,这节也便算是过了。
、中元月明相思令,仲秋日丽相见欢(下)
在宫里过的节,大约都是这个样子。刚进来时,还觉得新奇,主子娘娘们赏个什么,还像得着个宝似的到处显摆给人看。日后厌倦了,总不过就是搁在那里了,或是见亲人的时候捎给家中的姐妹们,这么着也就撂下了。再后来,竟时时期盼着不要过节,宫里过的节,一过就是大的,乐的是主子们,苦的却还是我们。如此这般的日子,不提也罢。
进了八月,正是秋意渐浓的时候,这几日也竟是连绵的下了几场秋雨,稍稍打退了一点夏日的暑气。入秋以来,皇后的哮症也逾发频繁。每个晚上都要闹个十几次,这可苦了在外面上夜的琴儿,也整日跟着难以合眼;太医每日来请“平安脉”之后都要叮嘱我们,要定时给皇后熬制“三子养亲汤”喝。这所谓的“三子养亲汤”即是将紫苏子、白芥子、莱菔子等三味药洗净、击碎之后,煮作药汤,每日定时佐茶服下。只是这连服了近半月,皇后也是个不见好的样子。
一次,我进小厨房煮了“枇杷叶粳米粥”给皇后,看见梅香亲自在侍弄皇后的药。因灶上的粥欠点火侯,我就靠在灶台那里等着。此时屋中,只有我们二人,因此,我便没话找话地笑问道:“煎药这种事,怎的还要劳烦姑姑亲自做呢?”
梅香的心情不错,大约是跟她相熟了缘故,竟开口笑道:“前儿内务府分了来几个新来的,带着也不极顺手,再说煎药这种事,假手于旁人,我也不放心!”
我搭着话头道:“也是,总不过我们熟了的这些个!”
我急着找个话题,便四下看着随口道:“娘娘这病可真算是顽疾,吃了这么多个时辰了,可怎也不见着好呢!” 梅香听了,沉思了一阵,才缓缓地道:“这方子,大约吃了也有个两三年了吧……”
“是药三分毒,太医竟也没说什么?”我有些惊奇,连忙问道。
“太医早前也说过换方子的事,娘娘却一直不肯,把太医都打出去了,指定要吃这个。太医拗不过,也只得在控制药量上,换换花样。其实,娘娘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倘在以前,也只有在春、秋两季,咳个一声半声的;而如今竟一整秋也不见好……”梅香无奈地叹道。
“梅香!”是皇后的声音。
“我得过去了!”梅香撤了火,便上前面去了。
我目送着她,微微施了个蹲礼,也把火给关了,唤了负责端饭进茶的姐姐进来候着,我也就出去了。路过寝殿窗下的时候,微微听见梅香轻叹道:“娘娘,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是真么固执,终究还是放不下么?……”
今日是汀兰站班,我向她努了个嘴儿,便回了下房。
午后汀兰回来,我见四下没人,便将此前梅香说的那一车古怪话,说与她听。听完后,她悄声地对我道:“你来的晚,难怪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皇后这个病,是从何而起的,你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究竟是怎样?好姐姐,且快快说来吧!”我催促着她讲下去。
“说起来,咱娘娘也是个福薄的人。无论是以前在王府里,还是如今的宫中,咱皇上待她都是极好的。在此之前,皇后给皇上生了三个孩子,一个是大公主、一个是二阿哥永琏,还有一个是七阿哥永琮,这三个孩子现在都已经不幸夭折了。自此之后,娘娘便受了大刺激,又赶上了闹了一阵儿风寒,久治不愈,便生成了这恼人的哮症。以前还好,只是近几年是一年比一年的重了……”汀兰徐徐地道着陈年的往事,就如同她亲历了一般。
“梅香说,娘娘已有两三年未曾换过方子,这又是个什么缘故?”我接着好奇地问道。 “你且知道那药方叫什么吗?”汀兰并不马上回答我,反问我道。
“那个名儿,倒是不难记,叫什么……三子养亲汤的。”我回忆着道。
“那就是了,娘娘便是为了这个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