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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陆贽下令将吴元济从襄州押赴蔡州,待吴少阳恢复后和吴少阳、吴元庆一起打入囚车,送往长安。
李愬聪明,阿迭光颜却也不傻。闻弦歌而知雅意的阿迭光颜啥也没说,痛快的接收了山南道三万官军的指挥权。第二天,从南北两面,七万官军全体出动,列阵洄曲营垒之外,极具震憾力地展示了成语“如火如荼”。对董重质的骡子军震慑力极大的陈许猛将刘沔率领千名骑兵在阵前来往奔驰,当虚弱的吴少阳和蓬头垢面的吴元庆、吴元济及其家人坐在囚车里,绕淮西营垒一圈时,骡骑军崩溃了。在阿迭光颜围而不攻三天后,本打算壮烈一死的死硬分子也动摇了,自知死罪难逃的董重质自杀,其他将领摘下头盔,膝行而出,到阿迭光颜面前投降。阿迭光颜单骑驰入洄曲营垒之中,奔走疾呼,许诺不杀一人,一万三千淮西精锐骡骑军放下兵器投降,一时哭声震天。至此,从兴治元年八月到十一月,历时四个月的淮西战事以朝廷克复淮西全境而告终。这一仗,朝廷打了四个月,却准备了四年。
淮西行营的告捷文书上报台省后,被任命为光禄少卿的杨元卿请见。李诵在延英殿召见了杨元卿,杨元卿提出,既然董重质已死,请求皇帝准许自己亲手杀鲜于熊儿报仇。李诵道:
“爱卿是朝廷大臣,怎能做如此有违法度的事情?鲜于熊儿家奴一个,杨卿不觉得自己气度太小了吗?朕的大臣不应当用自己的手去杀一个低贱的家奴。”
杨元卿眼泪汪汪,李诵峰回路转道:
“要杀,就要杀贼酋。”
当下准了杨元卿的监斩官。杨元卿谢恩后,又道:
“皇上,微臣在淮西多年,深知淮西三十年来积聚的无数珍宝藏在哪里,承蒙皇上厚爱,臣愿意去蔡州,把淮西这些藏匿的珍宝全部取回来献给皇上。请皇上恩准。”
历来皇帝都不应当爱财,任何一个英明的君主听到这样的话都应该义正辞严地予以拒绝,并对提出建议的人进行一番或者雷霆风暴或者和风细雨的耐心细致的思想教育,就在起居官准备记录皇帝的名言的时候,却等了许久不见动静,起居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过了好一会李诵才幽幽说道:
“还是算了吧。”
皇帝总算没有做出有违圣德的事情,起居官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李诵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崩溃了。李诵说: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谁知道还在不在呢?”
起居官要崩溃了。
第二天,朝廷正式下诏,以裴度为正使,杨元卿为副使前往淮西宣慰。他们带去的是皇帝的恩旨:
诏太子李纯和陆贽、韩弘条列平蔡将士功状及蔡之将士降者,皆差第以闻。淮西州县百姓,给复二年;近贼四州,免来年夏税。官军战亡者,皆为收葬,给其家衣粮五年;其因战伤残废者,勿停衣粮。
此外,本着除恶务尽原则的皇帝还封了两口剑给裴度和杨元卿,让他们诛杀吴少诚旧将。这种事情朝廷上下都颇有微词,但是听说是裴度去,大家都放心了。李诵其实也很无奈,这种事情其实应该让李吉甫办,保证把恶除得干干净净,但是,哪里有宰相去做这种事情的?李诵发现朝廷中敢做恶人的太少了,因此愈发宝贝李吉甫了。
在陆贽的指导下,新任彰义军节度使李愬下令,废除了吴少诚时期的种种譬如路上不准讲话、晚上不准点蜡烛、在一起喝酒吃饭的处死等等苛刻的规定,仅仅禁止盗贼斗杀,其他的都不问,淮西的百姓进一步体会到了什么叫正常人的生活。
十二月上旬,杨元卿押解吴少阳、吴元济以及其家人以及鲜于熊儿等人到达长安,李诵在李吉甫、裴土自、于由页、李巽以及先期返回朝廷的太子李纯的陪同下登上兴安门受俘,当天,以吴少阳、吴元济父子献庙社,以杨元卿为监斩官,斩吴少阳父子于独柳之下。这是李诵登基以来在独柳树下斩的第四个藩镇。魏博、淄青、成德等镇在京进奏院应邀观斩。《春明外史》《今春秋》都刊登大幅社评,发表了**洋溢的评论。
而对于淮西的罪魁祸首吴少诚,尽管已经死去,李诵依然下令将其鞭尸。由于吴元庆本人曾经打算举镇归降,尽管没有成功,李诵依然赦免了他的死罪,将他贬为春州司户。吴少诚全家也因为吴元庆而得以幸免。曾经嚣张一时的吴少诚落到如此下场,给各镇上了生动的一课。
淮西既然平定,各道兵马领了年终奖陆续返回过年去了。新年之后,朝廷下令以裴度为彰义节度留后,王沛为忠武节度留后,召李愬和阿迭光颜入朝。李诵亲临延英殿接见二人,以示功劳最大。
兴治二年正月十八日,朝廷下诏嘉奖平定淮西功臣。太子李纯获得赏赐若干;副帅山南东道节度使陆贽晋爵吴国公,加少保;宣武节度使韩弘晋爵许国公,加侍中;彰义节度使李愬晋爵凉国公;忠武节度使阿迭光颜晋爵陈国公;郑余庆晋爵荥阳郡公。李吉甫用心淮西多年,亦有封赏。其他乌重胤等人也各有封赏。
半年之后,淮西、安黄罢镇。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大漠沙如雪
更新时间:2009…3…25 13:44:01 本章字数:4352
“听说了吗?皇上下诏,罢了淮西、安黄两镇?”
一名看起来二十大几岁的士子急匆匆走进西市的一间茶肆里,手里挥舞着一份《春明外史》,对久已等候的几名士子说道。这些士子多是外乡人,上一年落第后淹留长安,在商行或者官学里找份事做,准备来年的大考。这些有志从政的士子是最为关心时事的人,每天和同乡好友聚在一起吃茶交流信息,发表议论,成为他们开阔眼界,锤炼眼光的重要手段。这个茶肆因为其质朴而显得典雅,消费也不大,成为士子们的最爱。如今的长安,许多酒肆和茶肆、都形成了自己特定的服务群,如学子、商人、世家子弟等等,各有各偏好的地方。随着这个士子的到来,一天的时评又开始了。
“浪仙,你才知道啊。”坐在里面的一个胖子笑道,“你和韩侍郎来往密切,此事应该早就知道了罢?”
韩侍郎就是韩愈,在李诵的刻意栽培下,韩愈现在在文坛的地位已经超越了权德舆,隐隐然有成为新的文宗的趋势,当然,才气和他仿佛的也有许多,比如武元衡、刘禹锡、柳宗元、白居易、元稹等人,可惜的是除了去年倒霉的白居易,其他几人这两年官越做越大,诗词歌赋倒是做的少了。只有韩愈,这些年官职屡变,但是始终在国子监和武学中兼着讲席,文章一点也没有少作。难能可贵的是,韩愈官做大了,脾气改变却没有多少,也没有忘本,前些年刚到国子监兼课的时候,已经是京兆少尹的韩愈还模仿国子监里不得志的博士的口吻写了一篇《进学解》,里面“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的佳句几乎是一夜之间声满长安。听说连皇上都拍案叫绝,命人将这十四字镌刻在了御书房里。在国子监和武学,这十四字也被刻在了靠近大门的地方。韩愈也因此名气更加的大了。
或许是当年三次落第、四次行卷不被接纳的经历太过惨痛吧,韩愈很喜欢提携后进,这几年被他推荐的人才大都得到任用。当年李太白写“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给喜欢举荐人才的韩朝宗(其实老雁一直认为李白这话说得很鬼很狡黠,能得到韩朝宗的赏识举荐,入仕的路就会顺畅许多,识韩朝宗就是想封万户侯的,李太白话讲得这么虚伪,怪不得韩朝宗不愿意举荐他。),现在许多士子则说“前有韩朝宗,后有韩文宗”,直接把文宗的帽子给韩愈挂上,把他和韩朝宗相提并论
听说这个叫“浪仙”的和韩愈过从甚密,茶肆里不少人的目光就如胶似漆的盯着这个士子不肯放松了。这个“浪仙”却不在意,坐在留给自己的位置上,捡起块茶食送到自己嘴里,道:
“韩大人每日里忙于兵部公务,我也要自己谋生,已经有好几天不曾见到韩大人了。如果不是看报,哪里知道。况且就是见到韩大人,公务上的事情他也不会对我们讲,每日不过谈谈文章,顶多议论下朝政得失罢了。是吧,郑王孙?”
这个话里的调侃意味让众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一个二十岁上下面相奇特的年轻人脸上泛起一阵潮红,道:
“贾兄,又调笑了。难道还要小弟把你骑驴冲撞韩大人仪仗的事再说一说么?”
原来,这个叫“浪仙”的就是现在以“推敲”而名重长安的贾岛,浪仙是他的字。贾岛是范阳人,本来是个和尚,法号无本。本是根的意思,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