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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人能够理解,也许只会招来嘲笑,所以此时此刻他不愿意讲。”
全班同学再次爆起大笑,老师也笑,表扬楚天舒具有“发散性思维”,兴头上问魏有成楚天舒说得对不对,魏有成低下了头,仍是不讲话。老师说愿意当他这一低头就是点了头,让他坐下了。
楚天舒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一定要替魏有成那样解释,如果一定要究其深层次原因的话,应该是她打心往外就是想替魏有成鸣不平,因为她真的相信他的理想之远大、抱负之高远,一定不会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叫楚天舒没想到的是,放学路上魏有成拦住了她,道:“我还以为连老师在内全班所有人都是傻子呢——想不到还有你这样一个聪明人。谢谢!”说完大踏步走了。
两个聪明人却一连两年都没有考上大学。头一年他们在同一个高考补习班里补习,第二年魏有成说两个人总在一起怕影响学习,要到另一个学校的补习班去。
其实所谓的“总在一起”,是他们放学后一道走。
也是顺路,他们都要乘3路电车然后倒10路公交车,魏有成提前楚天舒两站地下车。那时候他们连手都没有拉过,也没有说过任何过分的话,但在两个人心中他们已经相当亲密了,因为他们的眼神会说话,还会补充嘴里没说完的话,比如他们常会说起现在应该如何勤奋刻苦,咬牙坚持住了,以后一定要考上哪里哪里,眼神含笑朝对方一瞥,传递过去的就是:等那以后我们就……
楚天舒一听魏有成说要换个补习班就很支持,同时也非常佩服他的理性。两个月过后,10月25日是魏有成的生日,那天下午,楚天舒按两个月前的约定,早早就等在了以前他们乘3路电车总一起下车的那个站桩,书包里装着给他的礼物——一只精致的音乐盒,——那是头天下午她跟老师撒谎请假跑出去买的,跑了大大小小也不知多少个商店,一直也没有中意的,眼瞅着天黑下来,商店都要下班了,她才终于选到了这个音乐盒,并且是一眼就相中了:暗红的盒身上蜷着一只白色的丑小鸭,开关启动,丑小鸭伴着优美的音乐舒展身姿做振翅飞翔状旋舞起来了,活脱脱变成了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太漂亮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寓意好——他们当然都会由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
约好的时间到了,魏有成并没有及时出现。楚天舒继续等,却不想一等就是一下午。
后来天黑了,路灯也亮了,她的单薄的衣衫早已给寒风吹透,脸和脚冻得失去了知觉,无数辆车在她的希望中开来,又在她的绝望中开去,她永远只朝着一个方向站着,感觉自己都冻成一个冰冷的钢铁站牌了,也还是没有等到魏有成的影子,只有无数焦干的枯叶一直陪伴着她,贴着马路牙子,连成串,滚成球……
所以当七年后的魏有成踏着落叶出现在站桩前,笑容满面地朝楚天舒伸出手来时,楚天舒有种错觉——她终于等到了他,他来了!那一瞬她百感交集,差一点儿落下泪来。
楚天舒跟魏有成握手,记起他们从来就不曾拉过手,才想起七年的时间已经把他们都从孩子变成了大人,握手从禁忌变成了礼仪,轻易就完成了,完全不曾有十年前她曾无数次期待幻想过的那种触电般幸福的感觉,不由得无限伤怀。
楚天舒特别注意了一下魏有成的手——仍然洁白修长,钢琴师一样,就好像并没有跟随他一起穿越七年的时光,对于一个年界三十的男人而言,又是在那样一个天干物燥的季节,细嫩光滑得简直好像不应该。
魏有成生日的第二天,楚天舒带着礼物跑到魏有成所在的学校找到了他,魏有成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说他昨天发高烧了。她信,立刻着了急。魏有成又笑说已经没什么事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来上学。
又过了两个月,眼瞅着前面就是八八年的新年了,一天下午,魏有成突然到学校来找楚天舒,楚天舒惊喜万分,马上撒谎请下假,高高兴兴地从学校里飞奔出来,跟着魏有成穿过马路对面的小树林,沿着铁路一直往西走了下去。
正是三九严寒,滴水成冰的日子,天上虽有太阳,可太阳只肯给出光明照亮它自己的视野,并不愿意替人多释放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温暖来。寒冷便像是个有预谋、有程序、又贪娈、又会恶作剧的魔法师,不光要剥夺人的热能,还要把人呼出的热气冻成白霜,开玩笑一样拿来乱涂到人的头发、眼睫、眉毛上,把人搞得可笑的同时,再把人的一张脸冻得通红,替人做出又像是高兴、又像是害羞的样子,后来楚天舒和魏有成就都是那个样子了,彼此看着“嗤嗤”笑。
楚天舒真的是又高兴又害羞,虽然冷,但一点儿也不怕冷,突然间分外喜欢起那两条乌黑锃亮的钢轨来了——安卧在白茫茫的雪野间,随了山的弯、小树林的弯,辽远自由地伸展开去——就像是他们的理想和希望。
人在雪野中显得分外渺小,却也正因为此,于万千人中只一个守在自己身边,更是叫人感觉分外亲切、分外珍视的,所以那天楚天舒一直沉浸在幸福中,以至于都忘了问魏有成为什么要来找她了。
他们时而在铁轨上蹦蹦跳跳,时而站在路基旁目送火车来来去去,然后看着火车消失的方向第次谈起高考,谈起未来。
“总有一天……”魏有成总这样说,同时把一只钢琴师一样洁白修长的手从吊带军用棉手套里掏出来,半空里用力一画,就好像那是一只有着热热的白*的鸽子,在冰天雪地里一次次冲上高空,去寻找属于它的理想自由……
后来到了一带弯弯的山道前,魏有成显出了一种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句话也不再讲了。楚天舒察觉后问他怎么了。他沉吟了半晌,忽然抬起眼睛微笑道:“我有女朋友了。”
楚天舒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人瞬时晕了,但在第一时间竟然羞涩地笑了,因为她还以为魏有成指的是她——她当然是他的女朋友了,可也用不着说出来呀——“女朋友”——多叫人难为情的词呀,不是应该等到……
“她——跟我——是一个补习班的……大方,懂事,温柔体贴……一直对我好……”
叫楚天舒一生都引以为傲的是,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含笑抬起头,迎着魏有成的目光轻描淡写道:“那可真该恭喜你呀!”她看到了魏有成眼里突然闪出的错愕、惊讶、羞愧不安和难以置信——正如她期待的那样,突然就又是喜悦的了——是鲜血喷涌而出时怒放的一朵美艳又可怕的花。
楚天舒故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陪魏有成一直走了下去,感觉好像走了有一生那么远的路,最后终于回到了家。进得家门,她妈说有一锅新蒸的馒头正给她留着呢,一揭锅盖,热腾腾、白刷刷的蒸气冲撞了满屋,马上就淹没了她妈和她,她妈云里雾里高兴地“嚯”、“嚯”吹着气……她的眼泪立刻奔涌而出——是她到死也忘不了的。
跟魏有成在一家西餐厅里坐下,楚天舒发现岁月究竟冲淡了许多东西,她的高兴也并不仅仅就因为她一直站在内心的制高点上,好像也真的是很愿意见到他。
第二十二章 天将降大任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叙述起来,很有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魏有成差不多已经忘了那一次他是如何跟楚天舒说起他有“女朋友”的,那天他最难忘的是冰天雪地中那双乌黑锃亮的钢轨——一星雪色也不染,亮晃晃的像是两把新磨的长刀,更像是一匹巨兽行走时留下的足迹。
什么时候山谷突然震颤起来,雪野裂帛般撕开长长的口子,就是那巨兽喷着咻咻的鼻息从远方奔驰而来了。他喜欢它声威赫赫的轰响声和长啸声,那种热浪滚滚地动山摇的气势和速度更叫他无限神往。那天他目送过也不知多少匹这样的巨兽,感觉车上车下两种截然不同的时空和速度突然遭逢——你通过我,我通过你;你*不了我,我*不了你——彼此眼睁睁看着,一方远去了,一方重归静寂……
后来他们到了山脚下,天色越来越暗,天气也愈加寒冷了,洇在西天浓云里的残阳像是一块脏了的胭脂,又像是一个老人昏花的瞳孔,看一眼都让人很不舒服,他的心就像是给什么堵住了一样。
又一列火车轰鸣而来又轰鸣而去了,当它在西天尽头变成个黑点儿消失了以后,暮色黑水般淹了过来。忽然,他的双手从手套里一下子全拔出来,握成拳头挥向天空,对着山巅发出怒吼:“啊——嗷——”“啊——嗷——”空谷回音:“啊——嗷——”“啊——嗷——。”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他就是一匹巨兽,心底涌动着向全世界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