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那一刻她倒是动了一点儿心的——那种有主见、有策略又不容置疑的口气——很男人!
刘安毕业留校后,楚天舒开始进出他的宿舍,在别人看来,就是他俩正式处朋友谈恋爱了。
楚天舒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怎样想的,要说她同意了吧,还真是不甘心——她并没有爱上他啊,怎么可能轻易就范?要是单论条件,他没钱没权又不帅,家在农村还摊个寡妇妈,怕只能算是负数条件,搁谁都要摇头,可是她在婚恋问题上是不讲物质条件的……那就只能是在乎感情了。可她对刘安连一点儿近乎爱情的感觉也没有,怎么就一直牵牵绊绊着了?
后来楚天舒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些依据:和刘安在一起特舒服,就不要说用不着特意穿衣打扮了,便是脸没洗就出来见他也全无任何心理负担。言谈举止也尽可以随便到家,就说粗话也不会觉得有失体面。而且她从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整天看着男朋友,提心吊胆怕有“第三者”。
要吃也只管尽情地吃好了,可以大快朵颐全没吃相,直吃到捧着肚皮喊“撑”也不要紧。要是竟然放了个屁,很响,又臭,不仅不会难为情,还会“咯咯咯”地笑起来,叫刘安小心“尾气污染”。刘安一点儿也不嫌,还专为此替她找到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民间流传着人生三大快事:放响屁,坐牛车,上姥姥家。
楚天舒在刘安面前尽可以完全彻底地放松,怎样都行,而刘安那张长了一对大酒窝的圆圆胖胖的脸总是向日葵一样时时朝向她,仿佛她就是他的太阳,而他是她最适合也最温暖舒适的家园。
而且,妙的是,刘安毕业留校后升格为老师,那时她还是学生,就该尊称刘安为“老师”了,可是她不仅可以照样叫他“刘安”,或是“小安子”,或随便什么,反正只要她愿意,哪怕骂他,也不会有人指责她,说她不尊敬师长——哈,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
楚天舒特别愿意去刘安的宿舍看他。
——好像和去别的地方不大一样。
从决定去的那一刻起,她好像才是真的恋爱了,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眼神水钻样,脸色红宝石样,气息不匀,神思飘渺,是要立刻洗脸化妆照镜子的,还要一件件不停地试换衣服。有时一件也不满意,还要借别人的穿。任谁乱开玩笑她也不管,只把一双亮晶晶的笑眼直对着镜子,感觉是给另外一双眼睛凝望着,她便春水一样,整个人流光溢彩了。
——为什么?
通常她是不问自己为什么的,偶一问起,并没有答案,可是仿佛给什么吓了一跳,怔怔的,然后提醒自己注意。
她已经很注意了。
有时候刘安不在,就只赵兴达,她从不进门,只在门口问一句:“刘安呢?”然后走掉。
如果刘安在,赵兴达也在,打个招呼走掉的一定是赵兴达,出门前照例跟他俩开上一两句玩笑。
楚天舒从不跟赵兴达说笑,无论他怎样,她都是极冷淡的,就算当着别人的面不得不客气一下,她那样的客气也是极疏远的。后来赵兴达就不再跟她说笑了,奇怪的是,她反倒不舒服了。
而且无论她走还是赵兴达走,之后总有一阵子,她的心像是从一个高处掉了下来,又总不能到底,无依无傍地在半空里一个劲儿地坠,人好像哪儿都不想待了,说话也没了兴致,干什么都没兴致。若是赵兴达走了,她留了下来,若非是为着“来找刘安”的合理性,很可能她也会立刻拔脚走掉。
赵兴达也有不走的时候,是她来以前,人已经聚下了。
好些人围着桌子捋胳膊挽袖子打扑克或是下棋,也有人做看客。
打牌和下棋楚天舒都一窍不通,自然也看不懂,不过只要遇到这一伙人,突然间她就很愿意做看客了,就坐在刘安身边,一坐坐到他们结束,也不是在研究棋牌,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就是愉快,一点儿也不厌烦。
赵兴达永远是桌上骂得最欢、甩牌拍棋子最响的那个人。他常常斜叼着一支烟,牙缝里“叨叨叨”不停地挤出各样含混不清的咒骂,时而张牙舞爪起来了,也骂得更凶、笑得更凶了,嘴里的烟抽了筋一样乱蹦,惊险得几次三番差点儿随着烟灰火星一齐落下来。他却没事人一样不理不睬,最多用脏得漆了黑边的衬衫袖子随便往身上桌上一胡撸,有时候还就手往头上一胡撸,就算是连头发也一并整理了,不过额前总有一缕即刻再挂回眼皮上,他却并不再管,依旧挥胳膊舞袖子大呼小叫去了。
也有他安静的时候,忽然不动了,紧盯着满把纸牌,表情肌条条倒竖,肃穆得跟三军统帅或政治家似的。那时候他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一双细长的凤眼随眉心打着皱深陷在宽阔的额头底下,给挺拔的鼻子隔成两个深邃的幽潭,鼻子是山,额头是高原,纷披的头发是寂然无声的森林,全把下面的一双幽潭困住了,日月照不进长风通不透的样子,偶一闪动,似有鸟儿飞过,浮云掠过,那寂寂的幽深却是更深了,仿佛千年都不会变似的。
——却是片刻不变都属难得,昙花一现地,立马又捋胳膊挽袖子吹胡子瞪眼睛起来了呢!
只有楚天舒的一颗心还在那里沉,仿佛已没入了那如影子般消失了的幽潭里……
楚天舒除了警告自己,也时常安慰自己:她只是好奇罢了——赵兴达这样一个人,又有谁能不好奇呢?
好奇心促使楚天舒单独跟刘安在一起时,也总愿意打探赵兴达的消息——赵兴达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什么样的,上床了吗……
第十九章 昏“婚”然
车子里静悄悄的,夜风给四面半敞的车窗旋得流动起来,在楚天舒的身体上方打着回旋,很清凉。车轮轻捷地转动着,像是踏着轻快的舞步,唯独不像是有恨在生长。
楚天舒一声不吭——自赵兴达抱着她出了楼门起她就一声不吭了——有认命的因素,最主要的,安然于半透明的夜幕里的广大世界天高地阔,那种宏大的沉静叫人下意识地也会意识到个人的一点儿小痛痒在它面前有多么渺小,所有的痛楚和*马上就好像都不能成立了,而明白自己要做的事就只一样:保持冷静——才能被这个世界包容和保护。
这个时候却是到了一个更小的空间里,痛苦、愤怒和屈辱重新在楚天舒的心头积聚,高利贷一样翻番放大,让她越来越觉得她是给这黑暗狭小的车子活埋了——全世界的死一般的黑暗和静寂活埋了她!她的痛苦是她的冤魂,无法声张,也无处伸张,只得紧随那个给她恨之入骨的披了人皮的野兽,给黑夜裹挟着,以一种飞快旋转的速度悄然向前……却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那个总在前面,后面的那个总在后面,中间一臂之遥,是不可逾越的遥远的距离……
楚天舒忽又淌出了眼泪,渐渐有了声响。
赵兴达惊疑地回头朝楚天舒看,不明白这会儿她又是怎么了。
“哪儿不舒服啊?”赵兴达问,问了好几遍,楚天舒一声也没有。“停车!”赵兴达忽然恼火地命令司机道。
车停了,赵兴达跨出前门,一把拉开后门钻了进来,同时抬起楚天舒的头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回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楚天舒当时哭得正惨,又怕出声,双手紧捂着脸,到给赵兴达搬到腿上才明白过来,连推带挣,大喊:“出去!”
可她使劲喊的同时,更多的泪水跟着她使出的劲儿一道冲决而出,就把她那一声喊的力量给分了去了,结果只发出了“咝咝”、“咻咻”的一点点声音,仿佛是给悲苦覆没的哀鸣,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任性的绝望——比如女人当着男人耍小性子时那样。
赵兴达不动声色地制控着楚天舒乱挣的胳膊腿,让司机开车。
楚天舒的挣扎丝毫也不减弱,拼尽全力又喊:“出去!”这一次她全身的力量都在这一声里爆出来了,可这一声出来时正赶上司机“呜”地一声起动了汽车,她的喊声恰给“呜”的一声掩盖了,又使“呜”的一声更响,倒好像是她帮忙发动了汽车,汽车应声直蹿出去,楚天舒的身子给一甩,赵兴达乘势一捞,又往里坐了坐,把她的大半个身子牢牢抱在了怀里。
“别动!”赵兴达低声命令道,同时又紧了紧胳膊,楚天舒再也挣扎不动了,又给夹得很疼,一下子睁开了一直死死闭着的眼睛。
这时她才吃惊地发现赵兴达的脸距她的脸最多不过一尺远,她的眼睛全给他的脸占据了。是张楞角分明线条优美的古希腊人的脸,雕塑一般正对着她,全神贯注,关切严肃,若有所思。一时间这世上好像再也没有别的了,就只这一张脸,整个世界的山山水水全在里面,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