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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断层的边缘,用鞋底碾了碾土地,碎石摩擦泥土,发出了难听的咯吱声。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之举,库里斯突然伸腿向前踢了一脚,大大小小的石子顺着斜坡咕噜噜地滚了下去,一路扬起了无数泥灰。
唐颐被这突如其来的泥石砸了一头包不说,还被沙尘呛得够劲,双手用力捂住嘴巴,拼命地咽口水,才勉强没让自己咳出声音。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听到他的话,唐颐心里一惊,却仍然固执地一动不动,暗自期盼这只是他的诱敌之策。
库里斯探出身体向下望去,虽然什么也没瞧见,却不由抿起了嘴,脸上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小兔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啊。
他伸手轻轻一抛,手中的金属物品在阳光下划出一个抛物线,掉到了她脚边。唐颐看见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头发,果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这是自己的发卡,一定是刚才匆忙逃跑时拉下的,她站在原地,进退一念间,一时拿不准主意。
“现在出来,你面对的,是我一个;一会儿出来,你面对的,可就是一群人……”他停顿了下又加重语气,补充道,“集中营里的骷髅看守。”
唐颐咬着嘴唇,心里有了几分动摇,但还不够。于是,库里斯毫不犹豫地送上最后一击。
他作势转身要走,临走前,抛下一句话,“看来你是不想自己走出来,那就等着被狗咬出来吧。”
疏忽之间,脑中灵光一现,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脱身之计,便从藏身处探出头,叫道,“等等。”
听到声音,他眉头一松,脸上露出个笑容,那是一种心神俱快的笑。可是当他回头,眼底的笑意瞬间被脸上严肃的神情所取代,库里斯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一年多未见,她仍然是印象中的那个模样,只不过胆子倒是越见壮大,连集中营这种地方也敢闯进来。
唐颐此刻是狼狈到了极点,*的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心里头还是要命的害怕。可是,越是恐惧,越要假装镇定。
“上来。”
他是官她是民,况且他手中还有枪,亲眼看见他将别人就地正法,她不敢拂逆,至少此刻不敢。这里是斜坡,非常陡峭,下来容易上去难。她费了不少劲,才勉强爬到顶端。一抬头,便撞见他的两道目光,那双碧绿的眼睛,一瞬不眨的,蕴含着某种情愫。
心里慌张,脚底踏错一步,地上的碎石头突然松动,没了落脚点,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这要摔下去,多半又要掉进湖里。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库里斯伸手拉住了她。他的手揽在她的腰间,她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身体一半腾空在外,全靠他的支撑。
她脸上惊魂未定,眨巴着眼睛惶恐地看着他,头发上的水珠划过他手指一滴滴地滚落,锁骨边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这让他不由想起了楠泰尔的小河岸边,两人在水中的亲吻,一时激起心中荡漾无限。头脑一发热,他情难自禁地低下头,对准她的嘴唇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冷冰冰的,上面还沾着淡淡的烟味,唐颐不喜欢,举起手,对准那张脸狠狠地抽了下去。库里斯哪会乖乖挨打,下意识地去抓她的手,结果腰上的劲道一松开,她没了平衡点,眼见又要摔下去。
见状,库里斯将身体向前探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再一次将她拉了回来。唐颐这一次没有反抗,借助他的力道走上平地,然后,乘他来不及收势之际,对准他的小腿,狠狠地一脚踹下去。
他完全没料到,她竟会反噬自己一口。来不及挣扎,只觉得小腿一软,随着这股冲劲,一下子滚下坡道,碰的一声掉进了湖里。
唐颐不敢停留,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库里斯从水中钻了出来,想到自己竟然被她摆了一道,不由火冒三丈。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湖面,咬牙道,唐颐,你好样的!迟早会让你哭着求我。
爱在硝烟下 第五十四章 集中营
摆脱库里斯后;唐颐不敢涉险走来时的车道,只好在树林里迂回。等好不容易绕出林子;回到面包房;已经傍晚时分了。
缇娜吃完晚饭;哼着小曲;正打算去参加少女联盟。刚走到门口,冷不防;前面窜出个人影。两人都没看路,便碰的一声,撞到了一起。
她抬头瞥了眼,来人是唐颐。本来就对东方人没什么好感,再瞧见她披头散发,衣服皱成一团不说,还在往下滴水,心里更加鄙视。她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嚷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狼狈?”
虽然逃回了家,但心情却无法平静,依旧一脸惊魂未定。之前一路狂奔,现在心口狂跳,根本顾不上回答缇娜的话。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想就此息事宁人,上楼回房。可缇娜却不让,见她要走,伸手抵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推了一把,道,
“等等。你到底去了哪里?”
唐颐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伸手推开她的手臂,道,“这不关你的事。”
缇娜再次伸手拦住她,道,“怎么不关?你寄宿在我家里,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我都有责任去揭发你。”
之前,唐颐只是觉得这姑娘任性,能减少摩擦就尽量减少,可现在她的胡搅蛮缠却让她厌恶透顶。平时或许还会忍得个风平浪静,但今天出师不利,已经够倒霉了,她实在没有这个耐心。于是,当下使了一招小擒拿手,不客气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扭转成九十度。
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或许对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起不了多少作用,但用来对付一个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未成年少女,却是绰绰有余。
缇娜手臂被她反转,脸上立即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正想张嘴叫,就听唐颐警告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冷冷地响起,“想揭发就尽管去。但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真要被逼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会做,什么话都会说。到时候拖着你和你母亲,大家一起下地狱!”
她说话的语气凌厉坚定,缇娜一怔,尖叫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嗓子口。想明白她的话后,背脊上立即腾起一股凉意,低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警告、提醒,随你怎么想。”话说到此,点到即止。唐颐松开手,没再看她一眼,直接绕了过去,独自上楼。
缇娜跺了跺脚,今天的好心情被这么个插曲一搅和,全没了。她咬着嘴唇,不甘心地盯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歹毒之意。
唐颐回到楼上,梳洗干净,换了一件衣服,在自己的房间里,总算有了一丝安心。她打了个喷嚏,倒头躺在床上,怔怔地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发着呆。脑海中不自觉地映出一双眼睛,比湖水更碧绿,比狼更尖锐,只要看过一眼,就深深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回想起两人在湖边时的情景,他的手是这样有力,紧扣在她的腰际,甚至能那样清晰地感受到,衣服底下紧绷的肌肉曲线。他的唇是那样冰凉,却充斥着撩拨的气息,透过她的嘴唇,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心里。
他调走了看守,留下自己和她独处,假如她没有反咬一口、没有自己逃走,那他会怎么处理她?自己一再犯在他手中,可每一次都被她逃脱,这当然不是侥幸,而是他故意放她一马。
在她拍他巴掌时,他大可以松手,让她滚下山坡;在猎犬搜寻她时,他也大可以袖手旁观,等着她被逮捕,但是,他都插手了,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他是救了她帮了她。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库里斯对她有那么一点心动的感觉,否则,碍于两人的身份差别,他怎么会一再出现在她眼前,还接连亲了她两次。不自禁地摸上了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霸道的气息。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他和集中营多少有点关系,或许能通过他,联系上父亲。忧的是,库里斯是个难缠的家伙,玩火*,到时候又该怎么收场。
心里越想越没底,口干舌燥头也晕,身体忽冷忽热的,多半是刚才掉进水里受了凉。之后又竭尽全力地逃跑,惊恐交加,把力气都掏空了。她一掀被单,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迷迷糊糊地闭眼躺了一会儿,走廊上隐隐传来叫唤,是玛利亚的声音。
玛利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得不到回答,便试探性地将门推开了一小条缝隙,凑过脑袋往屋里瞧了眼,“唐,你在?”
唐颐躺在床上,迷糊地嗯了声,全身乏力,睁不开眼睛。
“怎么不下去开工……”声音里本是带着一丝责备,但在看见她苍白的脸后,随即转了口,“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