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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弦歌甩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纸拿起笔,“你这样出去士兵不会开城门的,我替你写一张手谕。”
“嗯。”
一笔一字,从没觉得写字这样艰难,忽然看到有水滴到纸张上,墨都被熏开了。弦歌的手微微一顿,“要哭也别对着这纸哭,字化开了怎么办?”
“嗯。”
弦歌心中大乱,一鼓作气写完手谕,一把塞到古湘玲手上,“滚吧滚吧,要滚回哪里随你的便,即使我叫你别靠近陆务惜你也不会听。”她抬头望进她的眼,“虽然我会盯住三伯的举动,可你还是要小心。”
“嗯。”
25
洒在身上的月光突然觉得冰冷起来,寂寞的颜色,离别的声音。两个人默契得都没有说道别的言语,只是静静地对望。
然后,关门。
然后,再见。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弦歌的两只眼睛全是黑眼圈。要睡也睡不着,这年头,果真风水轮流转,她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失眠二字怎么写。其实,主要是昨晚睡太晚了,弦歌抬头望着刺眼的阳光,拿手遮了遮,嘿,天气还不错。
耳中敏锐地听见剑器的撞击声,弦歌寻声而去,果不其然,看到三伯正和雪迟在比剑。叮叮咚咚的剑击声,听起来是很好听,场面也挺壮观的,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弦歌赞许地点头,唉,三伯老当益壮啊,看来昨天被他扇巴掌并不是因为自己反应慢。想到这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扇的脸颊。
“哼,你在暗示什么?”看她站在旁边,符雪迟和符霜霖都停下动作,符霜霖冷冷瞥她一眼,嘴角的笑意也是冷冷的。“想我再打你一巴掌?”
弦歌眨眼,笑容轻巧,“一大早就火气这么大?三伯你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挑衅我,不觉得幼稚吗?”
放屁!到底是谁在挑衅谁!符霜霖气得胡子快要竖起来,故作冷静地嘲讽道,“昨晚你房间闹出那么大的声音,看来古湘玲那叛徒已经走了?”
弦歌脸色一变,静静地望着他,神色不怒自威,“三伯,你当着雪迟的面胡说什么?”
符霜霖摸摸胡子,纯粹以激怒她为乐,笑道,“怎么?这事还说不来?或者是我说错了?古湘玲是叛徒是个秘密?真可惜,我已经跟雪迟说过了?”
弦歌的眼眸微微眯起,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热,雪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地荡漾,“我已经知道了。”
弦歌身体一僵,沉默良久,缓缓道,“湘玲最不希望的就是你知道这件事。”
悠悠一声长叹,“我知道。”符雪迟将剑插回剑鞘,神情丝毫未动,“可纸是包不住火的,难道你想瞒我一辈子?你是城主,我是你下属,你已经放她走了我也不敢多加阻拦。”顿了顿,他两步跨到弦歌面前,直直注视她的眼,“那么,说句实话,你希望我接下来怎么做?”
弦歌怔怔地回望,轻咬下唇,瞥开脑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担心被你知道,以你的性情,轻则将她监禁,重则一刀斩杀。若真是那样,你让湘玲情何以堪?”
“呦,我们的城主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啊,我怎么就从来没发现呢?”符霜霖在旁嗤笑,满脸不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狠心,雪迟,她想做好人由她去,我们哪有教训城主的资格。不过,你陪着她疯干什么?古湘玲是陆务惜的人,没有对她手下留情的必要。”
符雪迟神色无奈,望天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只因为一些个人的情谊而放过叛徒,那未免太过轻率。以法治国怎能徇私?”
哼哼,听了雪迟的话,符霜霖在旁边笑得得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瞧瞧,到底是他的养子,他教的人就是不一样,据理力争,说话条理分明,怎么看都比那死丫头明理懂事!唉,可惜啊,他当初怎么就没坐上城主那位子呢?虽说是大哥的临终遗言,可雪迟这愣头青若真有意于那位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那死丫头坐上去!
弦歌沉默,她的目光从符霜霖身上经过,最终停留在符雪迟脸上,正色道,“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自己这次行事过于心软。”顿了顿,她收起苦笑,“我从没打算放过陆务惜,即使我同意,符家其他所有人也不会同意。我跟湘玲说,除非陆务惜辞官退隐……”她停下声音,认真地盯住他的眼,“可是,你也可以答应我吗?放湘玲一条生路。”
“你以为你是皇帝?还能给别人免死金牌?”听着她说话,符霜霖忽然觉得自己又要发火了,直接拿着手中的剑指着她,喝道,“有你这么懦弱吗?你这样还配待在符家?”他晃身一掠,立刻闪现在弦歌面前,不待她和雪迟有反应的速度,伸手“啪”的一巴掌。
符霜霖从来没有对弦歌手下留情过,她脸上立刻肿起。“义父!”符雪迟皱眉,忍不住开口。弦歌自知理亏,伸手阻拦雪迟说话,她难得没有顶嘴,微微垂下脑袋,深吸一口气。
想放过朋友这一点她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她同时还是歧阳城的城主。弦歌抬眸盯住符霜霖,“三伯,这一巴掌我受了,我在处理湘玲的事情上的确幼稚了,而且没办法不幼稚。”
一股湿意袭上眼眶,弦歌狠狠咽下,目光依旧盯在符霜霖脸上。“我答应的承诺没办法轻易摧毁,昨天是迫于无奈……但是,我也不想眼睁睁地放过姓陆的!”顿了顿,她从腰中掏出密函,一把塞到符霜霖手上,“这件事情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再插手!”
符雪迟眼露怜惜,转首对符霜霖求情,“义父,说到底一个湘玲并起不了多大的风浪,您完全可以退一步。“
退一步?符霜霖冷笑,他捏紧手中的密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放过那个姓古的女娃也不是多大的事,可是,你看看我们的城主,一看到她这样子,我就没办法放过古湘玲。”
他是不喜欢弦歌,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女孩子根本不是他大哥的亲骨肉,这个女孩子是陆务惜那贼子的孽种。可是,符弦歌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她所做出的努力他也不是没看到。他不否认,作为一个城主符弦歌是出色的。
除了,这件事之外!
“义父,”符雪迟抱拳,坚毅的面庞上满是柔软,“请将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
弦歌猛地转过脑袋,怔怔望着他,黑色的瞳孔中像跌落石头后的池塘,清水涟漪。
26
“哦?你想凑热闹?”符霜霖一脸的怒其不争,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净知道偏帮符弦歌。“若交给你,你打算怎么办?”
符雪迟笑容内敛含蓄,仅是微微抬高嘴角。“义父信不过我吗?”
符霜霖眯眼,小子,和我玩花招?“如果我偏就是信不过呢?”
“那义父打算亲手办这事?”符雪迟循循善诱,一脸的自信,“我之前擅自带兵出征,犯了大忌,办妥这件事正好将功赎罪,义父不给我机会吗?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感情用事。”
“唉,”儿大不中留啊,符霜霖摇头叹气,“随你的便。”
听到他的话,符雪迟眼中微显笑意,二话不说从符霜霖手中接过那张密函,动作迅如雷电。“多谢义父成全。”顿了顿,他望着符霜霖的眼继续道,“我一个人不足以成事,而且朝见圣上,怎么也得跟着歧阳城的城主。所以,进京呈现密函的事还是由我和弦歌二人来做。”
符霜霖的眼珠子盯在他身上,死命地盯着,像要在他脸上钻出个窟窿,眉头皱得像山丘,伸出手指指着他,那只手抖啊抖,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弦歌扑哧地笑出声来,撇开脑袋抱胸而站,一脸“不关我事”的样子。
“行啊,我管不了你们。”符霜霖气得罢手离开,大步走开好一段距离,他又停下来,“午膳过后歧阳城的各个臣子,还有符家的长老们都会聚在大书房议事。雪迟没你给好好盯着她,别让她给溜了。”
“是。”
“还有,”符霜霖犹豫片刻后开口道,“你若真要放陆务惜和古湘玲一马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你这次进京若办不了那老贼,你也可以别回来了,符家会另选城主!”这句话是对弦歌说的。
你如果真想背弃符家而选择陆务惜,我也不会拦你,这是你的自由。不管怎么说,你身上都流着那混蛋的血。可是,从此以后,你不是符家的人,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一次砍一次,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弦歌微微地会心一笑,虽然她和符霜霖一直都不对盘,不过,却每次都能很好地领会他的意思。“三伯多虑了,虽然你经常对我拍桌子怒吼,态度也不够恭敬,有时还扇我巴掌。”看着他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弦歌笑眯眯道,“不过,我姓符,我是符昌霖的女儿,这一点我决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