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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蒙等人告辞离去,周瑜脸上神色不定,嘿嘿冷笑连声,也不知他心中到底有甚主意。
又过了一会,鲁肃迎请的孔明到来了。
周瑜素闻孔明的大名,他并不以都督的身份自居,亲自出门口,将孔明迎了进内,又请孔明坐下献茶,招待甚为热诚。
鲁肃见周瑜一派从容,并无商议目下紧急军情之意,心中不由大急,连忙道:“都督啊,目下并非叙礼客气之时也!
如今曹操大军压境,是和是战,主公未能决策,十分危险!主公正等都督回来,以助他决断啊!都督的意思到底如何呢?”
鲁肃以忠直著称东吴,他说时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令人感动。
不料周瑜斜敝一眼孔明,见他形色一派从容镇定,心中便不由一声冷笑,故意不望孔明,目注鲁肃,沉声道:“曹操以天子之名,挟制诸侯,他大军到处,诸侯岂能抗拒?而且曹操兵威百万雄极浩极,怎能抵抗?因此我以为江东战败必败,降则可保平安也。我主意已决,明日往见主公,便劝主公派出使者赴曹营,表受降之意。”
鲁肃见周瑜意态甚为决绝,心中不由如遭电极,惊愕的急道:“公瑾怎可出此言?江东基业,已历三世,岂可一日之间弃让于人?先主孙公曾有遗言,外事付托于将军你,全仗将军保全国家,以作泰山般的依靠,怎可附和懦夫弱士之议呢?”
周瑜却无动于衷,续道:“江东之地,生灵无数,若遭兵革之祸,必归咎于我,因此决计请降。”
鲁肃忙道:“不然!以将军的英雄气概,江东的险固,曹操陷东吴之意,未必如愿也。”
周瑜、鲁肃二人激烈争辩,孔明却静坐一旁,并不插嘴。
只在微微冷笑。
周瑜一见,忍不住道:“先生为甚如此好笑?”
孔明道:“我不笑别人,只笑子敬不识时务也。”
鲁肃一听,不由奇道:“我又如何不识时务了?”
孔明道:“我以为,周公瑾欲降曹操,他的见解甚为合理。”
周瑜笑道:“孔明乃识时务之人,因此与我的心意不谋而合。”
鲁肃不由又惊又怒,急道:“孔明!你这是怎的了?为甚妄作大谬之论啊?”
孔明微笑道:“子敬知道么?曹操极善用兵,天下谁敢与其争锋?一向以来,只有吕布、袁绍、袁术、刘表之辈,敢与他争雌雄。如今这数人皆被曹操消灭,天下再无人敢樱其锋了!而唯独刘玄德不识时务,敢与之争锋而已。如今身处江夏,势孤力弱,存亡未卜,尚敢孤身相抗,是故不识时务之极!
而设若孙将军决意降曹,则上可保富贵,下可保妻女,至于国家基业,存亡与否,大可付诸天命,有何足借。”
鲁肃一听,不由大怒道:“孔明!你亦教我主屈膝受辱于国贼曹操么?”
孔明无动于衷,又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尚有一计,不须劳师动众,担酒献印,亲自渡江,只须派一轻舟,将两人送到曹营,曹操若得两人,百万雄师,必卸甲卷旗而去矣。”
鲁肃忠直,一听便气得说不出话来,周瑜却不动声息,微笑道:“先生以为,用哪二人,可退曹军?”
孔明微笑道:“此两人于江东而言,犹如巨树上的一片叶子,有何足惜?但曹操得到,却必大喜而退后矣。”
周瑜表面虽然不动声息,但心中已更感好奇,他不由又问道:“这两人到底是谁呢?”
孔明微笑道:“公瑾可知?曹操近日于江陵喜得铜雀,其次子曹植,劝曹操筑铜雀台,上置金屋,内藏美女之事?而曹操性极好色,闻言即发誓道:“听说江东乔公有二女,艳绝天下;因此我一愿扫平天下,以成帝业;二愿得江东二乔,置之铜雀台,藏之于金屋,以娱我晚年,则虽死亦无憾了。”据此观之,曹操今率百万雄师,虎视江南,其实亦仅为此二女而已。
公瑾何不去寻访乔公,以千金买此二女,派人送去给曹操。
曹操得此二女,必称心满意,亦必立刻班师退兵。此乃越国范蠡献西施保国之计,公瑾何不速速施行呢?”
周瑜目中精光暴炽,但却仍然按捺得住,沉声道:“曹操欲得二女,有何凭证?”
孔明微微一笑,毫不迟疑,便朗声道:“听说曹植为其父作‘铜雀台赋’,词中有云: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这不是极好的明证么?”
周瑜至此,再也按捺不住,忽地一跃而起,向北面戟指骂道:“曹操老贼!欺我太甚。”
孔明见状,连忙劝道:“公瑾息怒!昔日汉先祖为平息单于犯境,曾以昭君和番,终得和平,公瑾又何必为民间二女而惜呢?”
周瑜咬牙道:“你有所不知,大乔乃我先主孙伯符之夫人,小乔乃我的妻子埃”孔有一听,连忙惶恐的打躬作揖道:“孔明实不知情,胡言乱语,该死。”
周瑜余恨未息,道:“我与曹操老贼誓不两言。”
孔明又忙道:“此事尚须三思而行,免生后悔。”
周瑜此时才长叹一声,慨然道:“我受伯符所重托,誓保江东社稷,又岂有屈身降曹之理?刚才所言,不过是相试而已。我自鄱阳湖练兵,便有北伐曹操之心,就算刀斧加身,亦难移我的大志也!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以共破曹贼。”
孔明此时亦肃然道:“若周将军意决,则孔明愿效犬马之劳,听从将军差遣。”
周瑜一听,喜道:“很好,那明日人见主公,便请主公起兵便是。”
周瑜时年三十二岁,正是雄姿英发之盛年,少年时便曾助孙策平定江东,他比孙策之弟孙权年长六岁,孙权视周瑜如兄长,孙权继位后,即封周瑜为东吴大都督,亦即东吴的三军最高统帅。因此在严峻的军事形势面前,周瑜说的话,即可成为定论。
第二天清早,孙权升堂议政。这犹如上朝,仪式比平日隆重。孙权高坐案桌后面,下面左边是张昭、顾雍等三十余名文臣,右边是程普、黄盖等三十余位武将。人材济济,十分壮盛。
不一会,周瑜便入朝见驾,他向孙权参拜毕,孙权亦欣慰的向周瑜含笑点头,他见到周瑜,不知怎地,犹如见到兄长孙策,心中踏实了。
周瑜却毫不迟疑,即向孙权道:“闻曹操引兵屯于荆、襄,送檄文至此,主公之意如何呢?”
孙权一听,即取曹操送来的檄文,给周瑜过目。周瑜看罢,即笑道:“曹操老贼,以为我江东无能人,竟敢如此傲慢相侮。”
孙权心中却仍惴惴不安,他连忙问周瑜道:“那公瑾之意如何?”
周瑜向一沉吟,即道:“主公与朝中文武有否商议此事?”
孙权道:“我连日来与众卿等商议,但有劝我降曹的,亦有劝我抗战的,莫衷一是,我犹豫未决,因此请公瑾回来决断。”
周瑜佯作不知,间道:“那是谁劝主公投降呢?”
张昭此时身处朝堂,被周瑜当众追问,心中不由有点惶恐,但事到如今,他也不能退缩,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曹操挟天子而征伐四方,先平北方袁绍,近日又克荆襄,雄兵百万,兵威壮盛。我江东之所以保存至今,全赖长江天险而已。
但曹操已得荆州水军,战舰战船,何止千百?再加雄兵百万,水陆并进,如何抵挡?因此我以为不如暂时降曹,日后再作打算。”
事实上,张昭也并非危言耸听,曹操此时兵势之盛,稍微软弱之人,均会被他吓退,曹操在平定北方的袁绍后,即兵下荆州,以“问行轻进、出其不意”的战术,一举攻陷了荆州北部的广大地区,更收编了荆州军水陆三十万,战船近千艘,当真是“战船排千里、旌旗蔽夜空”。曹操又挟破荆州、下江陵、顺流直指江东的气势,雄兵近百万,水陆并进,合击长江以东的江夏刘备及江东的孙权,胜负之势,似乎已成定局。
而江夏的刘备、刘琦,其兵力合计不过二万,战船亦仅得百艘。江东孙权方面,能够即时调动出战的兵力,亦不过三万人,战船数百而已,就算孙、刘联合抗曹,其总兵力亦不过五万余人,战船约四百艘,怎能与曹操的近百万兵力、近千艘战舰抗衡?
因此江东众文武大臣,以及孙权本人的惶恐动摇,自然是不言而喻之事。而且若非刘备依孔明之战略部署,屯兵江夏,担当了东吴的战略前哨、江东屏障,使东吴得以从容作战争准备,则东吴便连议和议降议战的回旋自由也失去,往下也根本不会发生孙、刘联合、赤壁大战之壮举了。此时梢一犹豫动摇,东吴也就大势已去。
对这一切,周瑜当时是十分清楚的,因此他一听张昭的主降论说,便断然的驳斥道:“此乃迂腐儒生之论!江东自开创以来,至今已历三世,岂能一朝放弃呢?”
孙权一听、见张昭惶恐不再坚持,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