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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深夜凌晨时,唐泽孺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爸爸果然是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精神。我先上去睡。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唐牧荑看着唐泽孺上了楼,想着唐世慈应该也快上楼了,等着他开口,却不想他彷如终于定下心来,方才几个小时得浮躁,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剩此刻坐稳入定的样子。
唐世慈估计是坐着不够舒服,来回换了几个姿势,最后顺势靠着沙发背躺了下来。刚才两人中间隔着个唐泽孺,不过一米不到的距离。现下他躺了下来,直接将头枕在了唐牧荑的大腿上。
唐牧荑从唐泽孺身影离开的瞬间,身体神经便拉成一条直线,此刻见他躺下来,枕着自己的腿,恨不得立马移开。
唐世慈只当没有感觉到她的僵硬,自顾自得在她腿上转着脑袋,将脸朝向电视机,留了个后脑勺给她。
就这样两人许久都不再说话,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播放广告的声音:“只要999元,你就可以拥有……”
唐牧荑见他许久都不再有动静,上身动作轻微得朝前倾,只为了能看看他现在是哪般模样。
回来这么久,都心虚得不敢和他对视,也没有好好看他一眼。
这样也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不同于唐泽孺柔和的眉骨和淡栗色的眼珠,唐世慈的眉骨很高,眉毛虽也似墨染得浓黑,但眼珠却似寒冬夜晚苍穹得漆黑,眼睫长而密,此刻却安静地敛了下来。鼻梁直而挺,嘴唇总是抿成一条直线,脸颊轮廓刚毅,似刀斧劈出来一般。
唐牧荑怎么也想不到,唐泽孺那般水墨画中走出的人,会生出唐世慈这种人,犹如战国杀场上厮杀的将士,一身得血味和冷意,没有半点唐泽孺身上得温情。就连楚妍身上那种傲慢和无礼,也没有被他继承到。
唐牧荑咬着牙,开始埋怨起自己,唐世慈小时不是这样的。
虽然唐世慈小时也初显性情,有着不同于江南柔软温情得粗糙,但是他漆黑的眸子没有现在这样得冷意,仿若寒潭。那时的他总是眉眼弯弯地笑着,腻在唐牧荑身边,像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唐世慈七岁那年,有次楚妍半开玩笑地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姐姐。”唐世慈笑得一脸荡漾:“因为将来姐姐是要嫁给我的。”
唐泽孺忍笑地问:“谁告诉你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妈妈和爸爸结婚,那么姐姐当然和我结婚啊。”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而唐牧荑心中却十分感动,当时说不出为什么,现在想来或许有种吾儿初长成得欣慰吧。
那次之后楚妍费了大把的口舌,终于把他的思想给扭转了过来。唐世慈却在他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年华,难过萧条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那次之后,有天唐世慈放学回家,一改往日萧条。
唐牧荑看着比她小五岁的弟弟,趴在写字桌前,目光如炬地看她,眼神之犀利犹如自己是头香得流油的烤炉猪。
“刺儿,干嘛这样看着我?”
“姐姐,妈妈说你是领养的。”
唐牧荑心下一沉,手中的笔停了一下,又刷刷地写起作业,看似不在意,面色却已苍白:“嗯。”她知道总有天要面对,没想到来的那么早,她害怕看见刺儿看陌生人的眼光。
唐世慈没有看出她的心情,只是自顾自地说:“姐姐,我哥们阿辰和我说了,”他用手背抹了把嘴,嘴里发出滋滋声,“你是我的童养媳。”
唐牧荑听后挂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哭笑不得:“刺儿,你关注的重点错了。”
唐世慈腻歪地钻到她的怀中,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不不不,对我来说,这才是重点。”
唐世慈说完又裂开嘴笑,在她怀中滚来滚去,她只当他说笑,心中却软成一片,把他紧紧地抱住,教训道:“不许动,我要写作业。再动就不理你。”唐世慈一脸紧张地定住不动,嚷嚷着:“不动不动,你不许不理我。”
唐牧荑想起往日唐世慈的笑脸,又想到现在他不冷不热的样子,只觉自作自受。
唐牧荑看他此刻安静地闭着眼睛,想他应该是睡着了,才魔怔了般,伸出手颤巍巍地想摸摸他的眼睛。
“啪”的一声,还没碰到,就被少年打落。他转过头怒视她:“不是嫌我恶心吗?碰我干什么。”说罢看也不看她,起身就走。
唐牧荑被他一句话顶的肝火旺盛,拍着心口不住地安慰自己不气不气。腹诽道,臭小子刚才谁一脸舒坦得躺我腿上。
唐牧荑活到二十岁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她十六岁那年,在唐世慈亲了她一下的时候,她反应得不够冷静,不够体面。
唐世慈不过是在她嘴角啄了一下,见她惊到,他又坏笑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惊恐得将手中的盘子打翻,慌乱中打了他一记耳光,外加一句变态。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灿亮如晨星的黑眸渐渐黯淡下去,如千峰山下无人窥望的寒潭,散着冷意,犹如一汪死水,再无半点流光波动。
唐世慈没有说话,只摸了摸被打的脸,转身走出门,他离开前看了唐牧荑一眼。
只那一眼,唐牧荑便忽略了唐世慈细瘦还未抽枝的手脚,和那不够宽厚的肩膀,满心满眼只剩下他漆黑如寒潭的双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唐世慈用这般眼神看她,冷漠如陌生人。
要知道,他看她时从来都是眉眼弯弯,哪怕生气也是眼角带笑。。
她在十六岁到二十岁的四年时光中,将近有一半的夜晚都在他的目光中醒来,惶惶而不能眠。
其实,唐牧荑说的那声变态,骂的不是唐世慈,而是自己。
唐世慈十一岁生日就在发生这件事的一个多月前。那天只是家里小型的办了个生日派对,有很多他的同学过来,他们玩的很疯也很高兴。
派对散场后,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唐世慈早就累得在客厅里睡了过去。
叶娘和楚妍都在后院收拾,而唐泽孺因为药厂的事没有回来,就只剩她和唐世慈两人在客厅里。
他安静得仰躺着,橘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上,象牙色的肌肤好似透出莹莹的暖光。唐牧荑怕他着凉,想叫醒他:“刺儿。”推了推他的肩膀,却被他嫌烦地一把抓住,嘴里喃喃道:“姐姐。”
唐牧荑那刻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低头找到对方的唇,轻轻地咬了一下。
等她做完这些,站起身时,她就觉得这是不对的。唐世慈是她弟弟,还比她小五岁。等她能够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告诉自己,或许自己只是有些饿了。
唐牧荑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再试图叫醒他。她转过身,想要坐下。却看见楚妍站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唐牧荑面色惨然一片,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六岁到十六岁,十年来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她依然像六岁时的自己,成长多少都是无用。因为此刻的她一如刚来这里的第一晚那般,惶恐不安并且孤立无援。
楚妍不动声色地立在她身前,不言语不动作,只是微昂着头噙着笑看她。
唐牧荑说不清对自己楚妍的感觉,只知道十年间自己怕她,而此刻的自己是恨她的。
唐牧荑从来没有见过楚妍大声地说过话,除了唐世慈掉下水打过自己的那巴掌外,从来没有。
楚妍永远都是矜持的傲慢者,克制且谨慎。她当着唐泽孺的面,对自己端庄有礼,和自己独处时却是无礼的傲慢。她不像叶娘那样喜欢说些难听的话,但她却让唐牧荑更加害怕。
唐牧荑知道,楚妍一直都在看戏,看自己的戏。从她来到唐家的第一天起,这个女主人就不看好她。楚妍摆出高者的姿态,从高高的楼台上俯视下来,用眼角的余光看自己,仿若在瞧最不起眼的小丑。她在等自己出丑,而此刻她终于等到了。
唐牧荑恨楚妍一副高高在上戏外人的样子,却又无从反抗。她抽出自己被唐世慈抓着的手,面色冷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妍走过去,俯下/身,伸手摸着唐世慈的脸:“你不想让我见得,我都见到了。”她用手背反复擦着唐世慈的脸,唐世慈皱了皱眉,有些醒来的迹象。
唐牧荑败下阵来:“别说出去。”语气僵硬却又卑微。
“你求我啊。” 楚妍停下手中的动作,挑眼看她。
唐牧荑几乎咬碎了后槽牙,胸口恼怒得几乎吐出口血来。她张了张嘴,几次之后又闭上了嘴。
见她这样,楚妍笑着开口:“或许你爸爸对这件事会很有兴趣。不知道传出去大家会怎么想?比如唐家的养女对自己年幼的弟弟,抱有些奇怪的想法。你说泽孺会怎么看你。”
唐牧荑再也听不下去,唐泽孺等同于她的信仰,这也许有些可笑,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她无法接受哪天唐泽孺对她失望这个事实,她连想都不敢想:“求你。”
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