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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休一窒,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楼懿真发出低沉的冷哼声:“我这样告诉你,难道你不感动吗?”
休休的声音轻柔,不带一丝痕迹:“你这样的理由,我觉得很可怜。你为什么不让他爱你呢?”
两个人聊话般,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狰狞恐怖,没有咄咄逼人。
“没用的。”楼懿真的脸上挂满了悲凉:“我试过的,他在梦里每次叫着你的名字,他不让我进他的寝殿,那里有你的一块玉。我不得不恨你,沈休休,你得意去吧。”
休休身上流淌的血液瞬间凝固。天者弄物,他对她的绵绵情思,她竟从一个恨她的女子嘴里得知。
楼懿真往日的锋利冷鹜已丧失殚尽,深深的痛意和悔恨折磨着她,她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境界,她只想除去心中的那个阴魔,所以到了一意孤行的地步。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孤寂的当她的太子妃,她怎么甘心如此凄凉的在这里渡过。
她禁不住低头用手拍打着门框,彭彭的撞击声夹杂着呜呜的哭泣声。
休休眼含悲凉,凄怆的看着她。
忽然,隐约有沉闷的钟声穿过天空,紧接着,似是无数的钟鼓在撞击,中间仿佛夹杂着千人万众的呜咽,一声声怆凉,悲凄,悠远。
楼懿真抬起脸往远处张望,目光渐渐变得迷惘,身子贴着木门缓缓下滑,最后跪坐下去,绝望的望着休休。
“皇上去了…”她惘然的说着。
片刻怔忡过后,休休依然岿然伫立,那唇却透了苦涩和悲凉:“楼懿真,你不应该迈出这一步的,不然皇后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第七十一章 花似伊,柳似伊
这一年的正月二十日,轩正皇帝驾崩了。
当日太子泓宇继位,改年号康延,根据先皇的遗旨,封丞相沈不遇为镇国公,辅佐新皇。
京城里已是一片宁静。人们在一时的惊慌,猜测,议论中,逐渐走向平静,不管是哪个皇帝当政,哪个大臣执权,反正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灏宇几天不见踪影。休休百无聊赖,有时和燕喜在行宫里闲逛,腊梅零落,周围冷烟寒树重重,终是抵不住寒冷,跑回沐如春色的轩室,闭门倚枕,思绪芊芊。
那个人已经是皇帝了,国事当头,不会再有以前的闲情逸致了吧?他敬爱的父皇去世,此时此刻,他,还有灏宇,是不是在那里扶棺恸哭?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只有她知道。可是他们是男人,他们不会像自己那样有人搀扶着,有人安抚着,甚至被人搂在胸前。
想到这里,不由得泪眼盈盈。不觉卷起帘幕,倚门远眺,盼着能早早见到那玉树临风的身影,是他的,或是像他的,重重叠叠,心中百般缱绻交错。
回轩内,香炉里的炭火烧的正旺,那种香熏草,是灏宇从昕卜地方带来的,据说一年难得采撷几棵,香气淡淡的,很清雅,让人不觉神经松弛,心中那份忧虑,也就化了,淡了。
依稀中,眼前春霜初降如试,满目杨花飘零如雪。她摸索着,前面成荫的绿树下,泓宇静静的望着她,眼波流动,如水横流。
“休休。”他在叫她,声音充满了忧郁。她惊喜道:“你想起我了?”他痛苦的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头痛欲裂。”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我过来了,我会让你记起我的。”她欲走过去,才发觉前面隔着一条缥缈的河岸,之间白雾缭绕,如梦似烟。
“休休,”他在那里悲楚的唤着她的名字,“我知道你要离开我了,你真忍心…”
她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着:“我必须这样做,泓宇。你忘记我吧,你不是已经忘记我了?”
“是啊,”他茫然的看着她,嘴角轻轻抽动,“我是忘记你了…”
她苦笑着,再次抬头细看,他的后面站着沈不遇,一身云纹松鹤,满脸凝重的对她说:“你想好了,我是镇国公,我会让你当上皇后的。”
她猛烈的摇头:“不,我不要,我真的不需要…”
她后退,惘然的在河岸边徘徊,大皇子劭宇暗淡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朝廷里很多事情都离不开沈大人,那些赫赫国,大越国,还不是因为有他在,才不敢轻举妄动。泓宇以后不靠他不行。”
她黯然:“你要去云夷边区吗?”劭宇无奈的笑:“生活在皇室,是幸也是不幸,我外祖父是定国公,母后是皇后,很多东西我就不能去争了,不然,头破血流的会是自己。”
“休休。”他又在唤她。她已泪眼模糊,他暖湿的手心缓缓划过她的面颊,试图拭去那流不完的眼泪:“我不会让你流泪的,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
他的手握着她的,她感动的哭着。蓦然间,楼懿真阴冷的声音在幽谷中穿过:“因为他爱你,所以我恨你。”
她惊惧的抬眼,泪水模糊中,眼前的人,树,河都消失了,她一下子失去重心,脚似踏空,伴随着绝望的,向黑暗望不到底的深渊坠去…惊叫声中,她睁开眼。
“休休。”眼前分明是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涂金的狮型香炉边,薄淡似线的烟雾下,拢着灏宇关切的目光,那眼中布满了血丝,蒙了一丝痛楚,还有那抹深深的慵困。
“你回来了。”她清醒过来,刚才原是梦一场,不禁歉意一笑,欲起,才发觉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握着。
他并不松手,按住她,疲倦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看你,靠在椅上睡觉,怎么睡得安稳?”她用手一抹眼角,竟然满脸湿润。
“我怎么睡得那么沉?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她微微一笑,眼望过去,外面暗沉,小窗剪烛,原来已是夜里了。
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灏宇半蜷在身边,一手握着她的,头靠在她的膝盖处,眼帘低垂,竟已睡着了。
室内烛影摇红,在他白皙的脸上烙下柔和的一道影,那唇轻轻抿着,嘴角漾着弯弯的弧度,竟有一丝孩童般天真无邪的味道。
明天,明天是她去天童寺进香的日子,他和她约好的,即使记得想必也不能去了,她不会怪他的,她应该体谅他,对吗?
想是累到极处,灏宇睡得深沉,她的手在他的掌中,她斜靠在椅上,两个安静的人影融进这个幽深而安谧的夜中。
休休再次醒来时,天光刚刚发亮,一缕清光从琐窗处漏了进来,迷漫在室内温煦的烟雾中。
她发觉自己仍旧坐在原处,膝旁的灏宇还在酣睡着,唇角微张,鼻孔有力的一张一翕,浓眉微凝,似有解不开的愁绪。她从来没有如此近的细致的端详过他,她发现他的五官长得很精致,淡淡的光晕下少了锋芒添了几多柔和,那种羁愁悒郁的心怀在轻拍细荡中慢慢消融而去。
小心翼翼的抽身,慢慢站起来,好一会,绵软的双腿才有了感觉,回身拿了暖薄的衿被在他身上轻轻盖下,蹑着脚步,向轩室外面走去。
第七十二章 初昼
苒苒日出逐渐呈现在天际,深邃的苍穹仿佛被人撩去一道厚厚的幕布,换上一道浅淡的黛青色,庄重的沈府显露出模糊的轮廓,远远望去如莽莽石林中突兀的一块孤石,历尽沧桑,幽暗而深沉。
柳茹兰已吩咐佣人吴妈将准备好的祭品交给她,她接过,时辰太早不方便打扰,她就手捧着一大罗东西匆匆往门外走。绕过石栏,她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石栏旁,沈不遇浅墨色的身影。想是一夜好睡眠,精神矍铄,往日的阴沉睡浅了,唇边竟添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一时失措,愕然的站在那里。他径直走过来,后面浅淡的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正如她六岁那年见到他那样,只是静静的仰视着他,一点都不感到畏惧,她一直是不怕他的。
他倒不自在起来,脸色浅浅深深,变幻莫测:“是去天童寺进香吧?“
她仰着脸,平静的回答:“是的,是去祭拜爹娘。“
他沉吟,似是下了很大的努力,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休休的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芒,他的双手背在后面,那是他长时间的习惯,身上只穿着一套家常棉袍衫,挺立着一动不动。一群麻雀鸣叫着落到树枝上,又“哗”地群起腾空,纷纷扬扬的树挂落了他一头一身,他近似没感觉,依旧挺立着。
休休望了他一眼,咬着嘴唇,走至他的面前,不客气的将手中的东西往他身上一放,见他双手接过,转身就走。
沉寂了一冬的山麓苏醒了,松林由墨绿色转为深绿,在依旧有寒意的春风中抖擞地挺立着,天空下一切沉重的灰褐色景致,都渐渐被刚呈现的绿色衬得淡了。
从沈不遇迈进佛殿的那一刻起,休休一直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他从主持的手中接过燃香,虔诚的在佛前祷告,面对曹桂枝,陶先生的灵牌,他久久凝视,接着深深跪拜。
他俩出了寺门,默契的往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