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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糊涂了,做错了事。”曹桂枝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挫败。
她快到死了才承认啊,她在这里傻等了多少年?可怜的女人。
“但是,”曹桂枝又抬首,空洞的眸中似有光芒转瞬即逝:“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我恨他,就是到阴间地府还会咒他。”
她不是很爱他吗?他可是她日夜思念的人,快死了才恨他,有什么用?
“我是想让你知道,我迟早会死的,他不会让我活得长久的。等我一死,什么都是他的,他会把她带走的。”
倪秀娥立时毛骨悚然,颤声道;“曹桂枝,我做了什么蘖啊,竟会认识你,你反而害了我。”
曹桂枝混暗的眼珠转过来,她的唇已经发青:“他会放过你的,你不是过得很好吗?”
“可是,”有股阴气逼过来,周围冷飕飕的,倪秀娥浑身发颤,她拉住曹桂枝虚无飘荡的衣袖:“我的儿子四宝喜欢上她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种奇怪的笑声从曹桂枝的喉咙里发出来:“这是你儿子的劫数,他逃得了自然好,逃不了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倪秀娥害怕得哭起来:“不能这样啊!他是我的命啊!请你想办法救他。”
曹桂枝的喉咙里传来咕噜咕噜古怪的声响,她的话逐渐模糊不清:“这样不是更好吗?遂了你儿子的心,他也不会想得逞,我高兴,哈哈,我高兴。。。”她的声音飘渺虚幻,身子化为一缕白烟向远处飘去。
倪秀娥紧紧的追赶着,前面有条河挡住了去路,彷徨间,一座青石桥出现,一身着白灰色长衫的男子在桥上荡来荡去。倪秀娥情急,唤了他一声:“陶先生。”
陶先生还是那副和善慈祥的面孔,脸上漾着喜悦的笑:“知道吗?我的女儿生了,我管她叫休休。”
倪秀娥酸楚的看他,陶先生还在自言自语;“我的儿子找到了吗?他才三岁,我还来不及给他娶名字。”他站在倪秀娥面前,身子浮浮沉沉。倪秀娥轻轻的摇头,真是个老实人,他的儿子怕是找不到了。
陶先生的身子开始漂浮起来,倪秀娥突然想到有事问他,急忙抬头叫喊:“陶先生,陶先生,留步!”。。。
陶先生的身子飘走了,倪秀娥的梦便到此为止。她醒来后将梦境竭力回想着,在天井里燃香奠酒,烧了纸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到天亮。
第三十四章 祭
鸡鸣第一声的时候,休休姗姗而来,倪秀娥将准备好的祭品交给她。天际去老师那里一夜未归,料是喝多了。倪秀娥倒不放心她一个人上坟,叫她等天际回来陪她去。休休执意不肯,倪秀娥只好送她到街口,见路上陆续已有踏青的行人,才安心回家。
休休刚走不久,天际回来了。听说休休已走,洗了把脸就想赶过去,母亲叫住了他。
“四宝,你让她一个人去吧。别去追了,看你多累。”倪秀娥心疼儿子。
天际止住了脚,回身定定的看着母亲,母亲的脸色很平和,他舒口气,拉住母亲的手问道;‘娘,儿子有一事不明,您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不让我跟休休好?”
倪秀娥的脸色突变。天际不放松,眼睛始终盯着母亲:‘儿子已长大了,娘,您还怕什么?”
是啊,儿子是长大了。她想着曹桂枝的话,他的儿子有劫数,逃的逃不的却是命中注定的,她能安排什么呢?
或许儿子听了她说的话会放弃,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吗?一切听天由命吧。
再说休休独自上了山,因已接近清明尾声,扫墓的人寥寥无几。只见离离青草间,百坟拱起,千碑林立,树枝上挂满纸条,迎风摇曳,风卷起地上烧过的纸钱,撒满一地残灰,眼前满目荒凉凄迷的景象。
她在父母坟前摆下祭品,倒上几杯冷酒,烧了几把锡纸,跪地祭拜。
当山间薄雾已弥散,远处靠山人家的屋顶上丝丝缕缕飘起炊烟,休休在父母坟前已跪了很久。她收拾完一切,迈开酸麻的步履,缓缓向山下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有点累了,坐在岩石上休息。抬眼眺望,远山隐在云雾里,近处一簇簇野杜鹃寂寞的绽放着,心底里弥漫了幽幽的愁绪。
“休休。”
她蓦然回首,四周烟雾苍茫,杂草含烟,空旷寂寥。
。。。。。。
她笑:“那你送我什么?”他揽住她:“我把我整个人送给你,包括我的心,够了吗?”
月桥花院,琐窗红墙,棠梨树下,碎金的光透过轻薄的雾霭落在他清白凉薄的脸上。
我就选你了。我就选你了。是我选你啊,休休。
。。。。。。
她缓缓阖上眼,积郁日久的苦痛无可抑制的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的双手掩住了脸,低头呜咽出声。
风飘飘,冷萧萧,哀思悠悠。莫道不消魂,何处暗香盈袖?
有双手轻轻的划过她的鬓发,落在她瘦削的肩胛上。她抬起泪帘,凄雾迷蒙的笼在天际浅淡的身影上,他的神情悲凉苍白,双唇紧紧的抿着。
她的双手环住了他的双腿,面颊轻贴在他的袍衫上。一股倦意席卷而来,她真的累了。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眺望远处的山峦,动作迟缓而生涩,终于搂住了她。
第三十五章 峰回路转
三天后,休休从客栈搬出来,住进了自己的家。
虽然是老房子,休休父亲石匠陶先生凭自己精湛的技术,将房屋修补得很结实牢固。休休已是半年未回家,如今的院墙已爬满了青苔树藤,四周杂草丛生,水缸里溷浊的水好在已换成甘冽的井水,靠墙的栀子树仍然树荫浓密,长得旺盛。
沈不遇已经派人送信来,要她早点回京城。休休想到自己父母早逝,无依无靠,倒是这位沈相发了善心收了她,替她安葬了母亲,还让她享了几个月的福。虽然最终明白他收留她的目的,但好歹也做过被人侍侯的小姐。如今再回去怕是没什么意义了,自己也会不好意思。于是回了信,信中溢满感激之情,婉言谢绝了。
沈不遇阅毕自是无奈,暗忖泓宇大婚已近,各主事部门都在紧锣密布准备,这皇子妃已是没指望了,必须从长计议。只是让那个吏部左侍郎楼昌毅捡了个大便宜。
楼昌毅一向圆滑世故,左右逢迎,两头都不得罪,职位自然坐得稳当当的。有次下了朝,沈不遇故意接近他,向他贺喜。那楼昌毅谦逊恭谨,反倒感谢起沈相知遇之恩,回答得滴水不漏,毫无半点瑕疵。看来泓宇选他的女儿真是挑对了。
沈不遇反而心中生出气恼来,表面当着众人还得装出一副慈和大度的摸样。随着三月底的临近,皇上每次上朝过问的都是大婚之事,他也无心插手,下朝就回家,终日躲在书房里,闭门谢客。
一天他的贴身侍卫福来惶惶张张的跑进来。他眉一皱,生气道:“奴才,何事慌成这样?这么多年算我白培养你了。”
福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会弯腰鞠躬,讲话断断续续道:“回,回相爷,来了。。。。。。三皇子殿下。。。。。。来了。”
沈不遇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手中的书差点掉到地上。急忙整衣正冠,步伐刚迈出门槛,便迟疑了一下。
且慢,这泓宇怕是十年未进丞相府了,今日怎么偏偏破了天荒?莫非——,不行,得看他的神色再行事。
待沈不遇赶到府门,地面上已黑压压跪满了人,泓宇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一袭翠黄,满翠八团龙来金镶东珠带,唇若涂脂,明眸皓齿,一脸喜色。
沈不遇鞠躬稽首道:“三皇子到此,老臣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泓宇笑眯眯的扶住他,拱手施礼道:“老师何出此言?今日学生冒昧打扰,只是感念老师昔日教诲,备了点薄礼,特来谢恩。”
说完手一挥,后面宫人抬了两大漆金礼箱过来。沈不遇一时猜不透泓宇的心思,只好再次稽首谢恩,命手下的人收了,自己陪着泓宇进了正东房。
泓宇正堂坐定,有丫鬟端了嵌银茶盘进来奉茶,泓宇瞟了一眼,笑道:“老师好有福气,家里的丫鬟比宫里的彩娥标致多了。”
沈不遇知道泓宇一向跋扈不羁,风流傲慢,性情不定,只是含笑不答。泓宇似是坐久了,站起身,踱到门槛处,环视着四周的景致,扬声道:“听说老师家的夜蓥池赛过父皇的太液,学生自是不信,今日来了,倒想见识见识。”
沈不遇不敢怠慢,在前面引路,穿廊院,过影壁,到了夜蓥池。
春日里的夜蓥池自是一派生机,花草芳菲,川波岸柳,百般红紫。轻风带着幽香扑面而来,让人顿时心旷神怡。泓宇在岸边流连忘返,啧啧称赞。
不一会他们来到谷莞榭下,泓宇撩袍登上,沈不遇只得亦步亦趋的跟上来。登榭眺望,真所谓一山一风景,夜蓥池已笼罩在千树万花之中,后面几株数人合围粗细的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