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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充溢了她的心头,她缓缓向他走去。
月桥花院,琐窗红墙,棠梨树下,碎金的光透过轻薄的雾霭落在他清白凉薄的脸上。
“今年的花会开的更早,对吧?”他抬眼观赏着眼前的殷殷春色,嘴角甸着似无微有的笑意。
“是吧。”她嗫嚅着,声音轻轻的。他没什么事,她的心为什么还放不下?
他把视线慢慢移向她的身上。已过晌午,微凉的日头就现了暖晴。她的全身沐浴在煦金的霞光里,和着一袭缀满碎花的浅绿衣裙,两种颜色夹杂着,倒似多了一层柔柔的暖意。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她与他是不同的。
“什么时候回去?”
眸光流转间,她的瞳仁里透出难以捉摸的光:“快了。”
四周寂静,微风拂过她的鬓发,摇动头上缀饰的璎珞玲玲作响。眼前没有别人,沈不遇的耳目也不会潜伏在周围,真好。
“还会和沈不遇来往吗?”
她轻轻摇头。沈不遇已放弃了他的念头,她自然要回到开满栀子花的院子里,继续过她平淡安宁的生活。
他的笑意漾了另样的光华。
“你怎么不问问我,我为何如此恨沈不遇?”她跟沈不遇毫无芥蒂,不知怎的他却很想向她述说自己的心事,在这属于他们的春日里。
秋月问她:你了解他多少?他是想让她了解的,对吗?她只是笑。
他主动揭开心中的旧伤疤,只是为了他眼中的那抹笑吗?那段触及内里锥心的痛,好似在十年岁月的磨损中已麻木,他想告诉她那只是一个很平淡的故事,不是一段经历。尽管那侧阴影已笼罩在心膜整整十年,甚至还将会永远的跟随着他。
那年是下雪天,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宫里满目白茫茫一片。他在这一天却出例的起了个大早,母妃这段日子精神不好,他想早起安慰她,看见她美丽的笑容。
踏着积雪,远远望见老师沈不遇孑立在万福阁下。离上课的时间尚早,何况这样的天气他可以不来的。此时他的眼光投向母妃的雯荇殿,犹豫片刻,终还是大踏步向那边走去。
他想叫住他,孩童的顽劣天性促使他萌生恶作剧的意念,老师本是母妃的远房表亲,如果他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勤起的孩子定会受到母妃和老师双重的赞赏。
雯荇宫外他看见母妃的两个侍女刚巧出来,边走边议论着今天倚梅园里的梅花开了,这会她们定是摘梅去了。他机灵的溜进母妃的寝宫,隔着层层厚重的幔帐,他听见母亲嘤嘤的哭声。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母妃压抑着哭声:“不见新人笑,只闻旧人哭,表哥,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砚容,”沈不遇叫着母妃的名字,声音却是极不耐的:“你应该忍,继续忍下去。”
“你要我忍?”母妃似乎停止了哭声,哽咽道:“我已经忍了十三年了。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红颜易老,多少年年岁岁,你叫我还可以再忍多少年?”
“再忍十年。我可以请皇上让位给泓儿,到时候你就是皇太后,母仪天下,你就可以扬眉吐气了。”沈不遇似是安慰她。
“再过十年?你设想的真完美,表哥。”母妃似在冷笑:“十三年前,你为了你的荣华权贵,想尽办法让皇上爱上我,把我招进宫。如今皇上的心思早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你还有什么法子让我当上皇太后?”
“你不是有泓宇吗?他的父皇这么宠爱他,你为何不好好利用这一点呢?”
“嘭”的一声,母妃的巴掌打在沈不遇的脸上,母妃颤抖着声音:“你休想打泓儿的主意!”
沈不遇不恼,只是叹口气道:“砚容,你应该了解我的处境,如今骑虎难下啊。我知道,我当初是辜负了你,你别再恨我了。我向你保证,十年后,你不会再受委屈了。”
俩人的声音变成呢喃细语,他们可曾意识到,在他们相依相偎的背后,有一对悲愤痛绝的眼睛。
寒风细细,棠梨树下的人已是通体清凉。泓宇的眼中隔着一层薄薄的雾纱,有什么晶亮在里面回旋转动。
“这是我的秘密。”他反而笑了,直对着休休担忧的眼睛,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他要爱他疼他的父皇一直在他的龙椅上坐下去,他心甘情愿的在旁边仰望着父皇,守着他。
他执起她的手,她的眼睛明镜透彻,不留一丝尘埃。他只是深深的叹息,深深的。
再过几天他就要选皇子妃了,他只要他的父皇高兴。他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感伤,却被她捕捉住了,她抬手,轻抚积压在他眉心上的那层阴翳。无穷无尽的悲恸顿时铺天盖地的侵袭过来,他终是控制不住,抓紧她的手,深深的低下头去。
“你为什么不留住我呢?”耳边宛如轻云出岫,她的声音婉丽轻柔。他腾地抬起头,满脸乍惊乍喜的神色,似是不敢相信,喃喃道:“你不是想回去吗?你的未婚夫不是在等你吗?”
她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柔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未婚夫,上次只是骗骗你,你会生气吗?”那泓湛幽的清水,让人无法自拔,却又心甘情愿的沉溺下去。
他蓦的拥住了她,紧紧的,她的头发丝丝透散着诱人的芳香。他低头,嘴唇顷刻吻住了她。
日烘晴,风弄晓,棠梨玉池,是处撄怀抱。日影渐斜人悄悄,不为多情恼。
第二十七章 锦绣
丞相府外,燕喜落轿下来,双手捧着赶制完的衣裙。
其实这些衣服前几日已经赶制好,小姐也试过,皆很满意。只是那套淡黄曲褶彩条襦裙,裙角边漏绣了几针镶银丝,本来穿上后不会引人注意,二夫人柳茹兰不放心,偏要尚服局的绣工补上。
因是三皇子选正妃,所有的正二品以上的王公大臣,纷纷将自家千金的名册呈上,连皇帝看了也是眼花缭乱。最后由内务府初定了四十名品貌端庄的,以备在十九日那天筛选。尚服局更是忙碌,昼夜赶制完工,绣工更无空闲。相府也没办法,吩咐燕喜带了赶去,这不忙乎了半天,才将补绣完的制服带回。
刚要进府,却听一侧有人叫她,转身看去,原来是天际。
几日不见,他已清瘦许多。天际已会试出贡,等着下个月初皇帝殿试放榜。本来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大喜事,因为上次碧波亭的事情,也无心思,心里终日难过,不知不觉又来到相府门口,偏巧碰上燕喜。
看到燕喜,天际仿佛见到了休休,自是心中唏嘘,一时语塞,千言万语只掏出一句话:“她好吗?”
燕喜心里难堪,因相爷暗地里关照她过,不好多讲,嘴里边说好好好,边不停的往府门移步。天际自是不敢跟上来,傻站着看燕喜进去。
门口的侍卫奉承惯了,看到燕喜手捧七彩衣,谄笑道:“燕喜姑娘手中的锦衣真漂亮,是明天小姐穿的吧?小姐一穿上肯定迷死三皇子,皇子妃非她莫属。”
燕喜赶紧往天际那边瞟了一眼,瞪了瞪侍卫,自顾进府去了。
天际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人遭雷击般,傻了。
是了是了,怪不得这些天她连影踪也没有,还说什么一起回家,想必也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青梅竹马十几年,竟没看清她如此薄情寡义。心中萌生了丝丝恨意,拂袖而去。
休休哪里知情?她在院里听燕喜一禀报,便急急的赶出来,天际已无踪影。心想大概他太忙了,她也忙,等过了明天再说。
明天?她的嘴角忍不住浮出微笑。
她像个待嫁的新娘在萏辛院里试了一套又一套,围着铜镜左转西转,撩得柳茹兰和燕喜在旁直笑:“好了,够好了。”
沈不遇自然高兴,亲自跑来萏辛院。这场遴选名义上是内务府主持的,实际里面所有的细节仪式,包括泓宇选好她,携她去觐见皇帝陛下,都经过他的过问和操作。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滴水不漏,他还是将遴选的宫制礼节细细向她阐述一番。
“别紧张,保持微笑便行。”他临走前还不忘多交代一句。
她怎么会不紧张呢?一夜思绪芊芊,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休休便起了,头竟有点晕,身子乏乏的,脸色略白。沈不遇听了燕喜的禀报,急急找来太医,太医搭脉诊断,说是略受了点风寒,并无大碍。沈不遇叮嘱她好生休息,叫了厨房煎药,又叫清淡的膳食,一时厨房忙的团团转。
快到时辰了,休休撑起床,众人服侍她梳洗换衣,稍施脂粉。好在年轻,这一打扮,人已风娇水媚,气若幽兰。
和燕喜携了出了府,早有宫里派来的专用车轿候在外面,沿路无话,便到了皇宫。
玄直门外,停满了同色的轿子,几十个待选的千金小姐,由佣人丫鬟伺候着,桃红柳绿,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宫门开启,有内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