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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么事?”袍泽之间自然没有避讳,直接询问。
不是什么机密军情,也不必隐瞒,来人坐在炭盆前,一边烘烤着双手,一边道:“三营四队的吴文正被西夏人的石炮砸死了。”
门房的校尉呆了一下:“我认识他,就是那个总是笑呵呵的那个,他的骑术不错,在三营四队也是顶尖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娘的,报仇了没有?”
校尉都是读书人出身,很少口出秽语,这校尉也是气极了,学着沈傲的口吻骂了一句,狠狠地攥起手。
这时,通禀的校尉快步过来道:“王爷请你过去。”
………………
一刻钟之后,沈傲急促地带着李清等人出来,口里还在叫:“那个什么神武军的军使是谁?”
李清一面快步跟上,一面道:“叫李旦,也是宗室。”
沈傲冷笑道:“宗室也要偿命,老子不去找他,他竟是找上门来了,快,把人全部召集起来,一起出城。”
李清在后道:“王爷息怒,这个节骨眼上……”
沈傲咬牙道:“这个节骨眼上,本王要是不给弟兄们一个交代,往后就不叫沈傲,叫乌龟!”
沈傲飞快翻身上马,随即勒着马缰道:“想报仇的跟我走!”
门房这边几个校尉原本还谨守着守门的职责,这时候呼啦啦地飞跑着去牵马了,只消一刻功夫,一百多个校尉纷纷牵马出来,翻身上去,眼睛都望向沈傲。
沈傲抿着嘴什么也不说,策马狂奔朝城外飞驰,后头的马队以李清为首纷纷赶上。
刺骨的冷风吹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等到沈傲赶到城外营地的时候,眉眼已是结了一层冰霜,他翻身下马,远远看到地平线外黑压压的队伍在吼叫操练,冷笑一声,叫后头的人牵住马,穿着鹿皮靴子一深一浅地过去。
刘大海几个营官立即迎出来,刘大海道:“王爷怎么亲自来了,传个口信就好了……”
沈傲森然道:“列队,集结,把号角吹起来,刀枪、弓箭都要佩戴上。”
刘大海犹豫了一下,立即回营去吩咐。
李清在身后道:“王爷……道理上虽是咱们占了先,可是若真的动了手,就是我们理亏了。再者王爷即将迎娶西夏公主,还是先忍一忍再说,来日方长……”
沈傲漠然道:“所以本王要先礼后兵,李清,那个李旦你认识不认识?”
李清呆了一下:“从前倒是认识。”
沈傲道:“你走一趟,去那里和李旦说,本王给他一个时辰,一个石炮是二十三人,押二十三人来由本王处置,这件事也就罢了,如若不然,一切后果,他来承担!”
李清只好道:“我去一趟试试。”
………
神武军身为五军之一,此时从城中放出来,也颇为几分威势,演武地的边缘,设了一处大营,宽大的营帐里,李旦已有些醉醺醺的了,大帐里设了七八个炭盆,又铺垫了毛皮毯子,温暖如春,七八个神武军将校围着李旦一道喝酒,李旦面带骄色,那金灿灿的项圈彰显了他宗室的身份,头上的虎皮帽子,更是显出他的身份不凡。按照西夏律法,只有宗室,才能佩戴金项圈,而虎皮暖帽,更是只有宗室近支才允许佩戴,这两样东西,和大宋的鱼袋一样,都是身份的象征。
以宗王的身份驾驭神武军,下头的人自是极力吹捧,这一次提出出城演武,也得到了皇上的褒奖,李旦虽不至飘飘然,却也有几分得色,几杯酒下肚,就更加倨傲了。
“军使大人,那宋人还没有动作,想必是捏着鼻子吃了这亏不敢再来找麻烦了,想那姓沈的家伙如此张狂,先是欺负我大夏的边将,又斩了金人皇子,想不到在军使大人面前,却是作声不得!”
藩将们趁机鼓噪,更有人道:“沈傲算是什么东西?在军使大人面前,狗屁不是,莫说他一个南蛮子,便是将来做了我们大夏的驸马,又何足为惧?”
李旦张狂一下,颌下的山羊胡须也随之抖动起来,抿了抿嘴角的酒渍,冷笑道:“别人怕他,本王却是不怕,他要来,放马过来就是,我五千神武军,顷刻之间将他宋军大营踏平,方才只是一记石炮,下一次,就是我西夏勇士了!”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说军使大人不愧是元昊大帝的子孙。
李旦喝了一口酒,遗憾地道:“可惜演武不能带女人出来,只是闷头喝酒实在无趣。”
话音刚落,有个武士进来,道:“军使大人,宋军总营官李清求见。”
李旦撇撇嘴:“哪个李清?”随即有了印象,冷笑道:“原来是那个贼子,放他进来说话。”仍是歪歪斜斜地躺着,并没有给予李清什么尊重。
李清踏步进来,便闻到扑鼻的酒气,不禁皱了皱眉,四顾了一下歪歪斜斜的帐中之人。
李旦哈哈大笑:“李清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要替那沈傲做说客?说来也是好笑,同是元昊大帝的子孙,咱们一个是西夏的军使,一个却成了南蛮子的走狗,这走狗的滋味可好?”
李清面无表情地道:“我奉蓬莱郡王之命,前来与军使交涉。”
李旦不屑于故地道:“叫你们的正主来,要求饶,也该那南蛮子来求饶!”
李清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道:“蓬莱郡王说,限军使一个时辰内,交出发射石炮的肇事之人,押去宋营给郡王一个交代,如若不然,一切后果,由军使承担!”
李旦愣了一下,身体伏在前头的桌案上相前微微一倾,醉眼朦胧地打量李清,仿佛自己听错了,他呆了一下,随即发出震天狂笑,他这一笑,帐中的藩将们纷纷大笑起来。
李旦手指着李清怒道:“狗东西,这里是西夏,你见的乃是神武军军使,他沈傲是驸马,我李旦乃是西夏宗室,流的是元昊大帝的血脉,让我给他赔罪?李清,你做狗儿做糊涂了吗?”
李旦霍然而起,一脚把桌案踢翻,一字一句地道:“休想!”
李清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的话已经带到,如何决定是军使的事,告辞。”说罢,按住腰间的刀柄,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大帐里已是一片狼藉,李旦朝着李清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吐沫,骂了一声狗骨头,随即又歪歪斜斜地躺在皮塌上,朝藩将们道:“继续喝酒。”
一个藩将颇有些迟疑的道:“军使大人,那沈傲只怕也不是轻易能惹的,既然叫人带了这句话,说不准待会儿真要伺机报复也不一定,要不要做一下准备?”
李清冷笑道:“怎么?买力哈,你是害怕了?你怕了那群南蛮子?”
这藩将讪讪道:“怕是不怕,万事还是周全一些的好。”
李清撇撇嘴:“南蛮子就会吓唬人,他的校尉,不过一千人,这是白日,又不能夜间偷袭,我神武军六千勇士,难道还会怕了他?”他喝了一口酒,喘着粗气继续道:“就怕这狗南蛮子不来,若是来,正好了结了他,到时候便是皇上怪罪,也可说是他先挑起的事端。放心,便是出了事,也有越王鼎力回护,放心便是。”
……………
李清回到宋军营地,还未过辕门,已经透过栅栏看到乌压压的骑队早已集结完毕,所有人和马都没有动,屏息在等待,直到李清的出现,才出现微微的骚动。
李清打马到沈傲身边,低声道:“王爷……”
沈傲瞥了他一眼,道:“怎么?”
李清道:“李旦的回答是:休想!”
沈傲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和北风一样的冷冽,他握住腰间的剑柄,打马到了马队之前,校尉们自动地将沈傲拥簇在中间。
蓬莱郡王从来没有让校尉们失望,这一次,也不会。
一个个目光,落在沈傲的身上,都是希翼和说不出的炙热。
沈傲抬眼看着一张张几乎要凝结成冰的脸,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尚方宝剑,道:“吴文正是谁?”
鸦雀无声,却有不少人反复念叨这个名字,就在不久前,这个明媚的少年还在笑呵呵地和大家一起用餐,他高兴的时候是笑,生气的时候脸上也是笑的样子,以至于刚刚入队的时候,教头总忍不住去踢他的屁股,觉得这家伙态度太不端正。
而现在,他再也笑不起来了,躺在营房里,永远长眠。
沈傲道:“我认得他,这个家伙……”沈傲口吐白雾,露出会心的笑容道:“本王有时候看到他的脸,总恨不得想上前踹他一脚,他连本王摔跤的时候都在笑。”
马队中稀稀落落地发出一些笑声,这笑,有点苦。
沈傲继续道:“可是现在他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他是本王的校尉,是天子门生,是你们的朋友、兄弟、袍泽、同窗;他死了,满身是血,再不能笑了,本王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马队中爆出一阵怒吼。
沈傲道:“传令,从现在开始,马军营进入战斗状态,所有人再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