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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是世上最奇妙的魔术师。可以翻云覆雨…………若原本历史上的他,能够再多十年的寿命,篡了位当了皇帝,那么后世的我就不会喜欢上他;若现在这个世界,能够让他在三十九岁那一年故去,那么我会为他流尽后半生所有地眼泪。时间和命运就是一对孪生姐妹,都是一样地慷慨并吝啬着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要一样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哪能事事尽如意。岁岁常相见呢?
想到这些,我笑得更加开心了。我嘲笑的不仅仅是还在钻牛角尖,苦苦挣扎于泥潭无法自拔的他,还有终于悔悟,却为时已晚地我。
只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他今天还这里找我,究竟是什么目的呢?想跟我解释他那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暴怒中失去了理智,希望能够争取我的原谅;还是根本不指望我原谅他,过来告诉我,请我搬家,搬到冷宫里面去,以后他不见我,我也不见他。免得相顾尴尬?
我左思右想。应该是后者,只有后者最符合他的性格。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永远不会服软,永远不会低头的。我们之间,到了实在无法妥协地地步时就必须牺牲掉一个。他心中排第一位的必然是江山社稷,我和他,只有他于江山社稷有着最重要的意义,他当然不会傻到笨到自我牺牲。所以这个在接下来即将被牺牲掉地,应该就是我了。
终于,我开口问了,“皇上今天来这里,究竟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吧。慢慢地凌迟是死,一刀砍了脑袋也是死,既然如此,你就给我个痛快点的好了。”
多尔衮犹豫良久,踌躇良久,终究还是说了,给了我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实在太令我意外了,既不是要我去死,也不是要我去冷宫。
“你走吧。”
“什么?”我很费解,走?去哪里?
“我已经想好了,你走吧。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我,带足东西和钱粮,带上你信得过的奴才,以后再也不要回来……我不见你,你也不见我。”这几句话,很宁静,很平和,和平时说话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听不出喜怒,听不出情绪。可我分明看到他袖子下面露出的手,悄悄地攥了拳头,骨节处已经泛白了。
这个男人,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那样的精明狡猾,可有时候,却又傻透顶了…………明明很不舍得,却偏偏要强迫自己放弃;明明很不情愿,却要装作很乐于的模样。这种深刻到了骨髓里,到了心底里的自虐,真那么有趣,那么容易上瘾吗?
冷眼瞧着他这般模样,我嗤笑出声,“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呀,突然想出了一个对子,只怕你对不出来。^^
“什么对子?”
带着戏耍他时地得意,我用轻松活泼的语调说道:“女又心口不一,怒,呸!”(注:“女”是通假字,此处作“汝”用)
果不其然,他愣了愣,却讷于言语了,因为他真的对不出来。
其实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我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了再不能熟悉的地步,熟悉到了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能轻松地识破对方的伪装,瞧出对方地真实意图来。心意相通地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了吧。只不过,原本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却走到了眼下地地步,还真是够滑稽够令人无语的了。
既然我已经不爱他,也不恨他了,也就懒得继续和他多说话了,尽早结束话题才是最重要的。我长长地吁了口气,爽快地说道:“既然我不恨你,你也不恨我,那么就如你所说的,咱们好聚好散吧。^^首明天,我就搬走,出宫,再也不回来了。咱们从前的恩怨,也就干脆了断了,从今以后,你我概不相欠,各走各路。”
他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我窥着他的脸色,果然,渐渐苍白了。真是个固执到犯傻的男人啊,他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一面用钝刀子慢慢地割着自己的心,一面却要摆出一副又冷又臭的脸来假装冷漠。
他并没有反悔,点点头,说道:“你答应了就好,明天似乎急了点,晚两天再走也没有关系。这几天,你和东莪东海他们再见见面,算是告告别。你放心好了,即使你不在他们身边,我也不会亏待忽略他们的。明年就给东莪找个好额驸嫁出去,至于东海,他将来就是我的太子,你不用操心了。”
“算了,不用这样,你不害怕我多拖延几天,就被他们赖住了,舍不得离开了?”我笑道,轻描淡写地,“我明天这个时候就走,你给安排得妥当些,别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到时候弄得满城风雨人人议论的。自来只有被废黜被打入冷宫被赐自尽的皇后,还没有哪个被休离之后给放出宫的。皇上对我,也算够仁义的了…………这样不错,挺好的。”
他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长时间地沉默着。我知道他也许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如果皇上没有别的吩咐,那么就请回吧。明天我走,也不必相送了。”
多尔衮无可奈何,只得起身,准备告辞。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对了,你把我这些年来送给你的那几个字条,还了我吧,你留着也是碍事。”
他愣了。站在地当中,犹豫了一阵子,这才轻声道:“放到哪里去了我也记不得了,要我怎么还你?”
我转身到内室,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匣子。用小钥匙打开上面的锁头,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炕上。那是他这十多年来陆续送我的东西,有一幅是十七年前我刚刚嫁给他不久,他写给我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一张是他去年秋天时候为我填的长相思;还有一个是九年前我们即将离开盛京时,他亲手编来送给我的同心结;最后一张字条,是和同心结一并送给我的,上面写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现在看来,还真是讽刺。
“既然皇上都忘记那些东西了,我还留着这些有什么用?”
说罢,我当着他的面,拿起这些曾经的爱情信物走到墙角的金鱼缸前,一松手,将它们都抛了下去。原本平静的水面立即溅起了层层水花,沾湿了我的衣袖。原本在里面缓缓游动的名贵锦鲤们受了惊,不再有一贯的优雅姿态,各自慌乱狼狈地迅速蹿开,极力地摆尾游动到了角落里,胆怯地不敢上前探究落水的东西是什么。
字条在水面上漂荡着,墨迹迅速化开,渐渐模糊掉了,再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我的心也彻底地轻松起来。既然昔日的誓言都化作烟云逝去了,那么这些承载誓言的物品,也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背后,突然传来他剧烈的咳嗽声。他已经,无法言语。
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一百一十四节 雨霖铃
更新时间:2009…4…10 9:29:41 本章字数:4693
我手扶着鱼缸沿,克制着自己多年以来而形成的本能,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转身过去看他,关切他。因为只要我还有这个本能,就给了他绝处逢生一般的希望。我实在不希望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恩恩怨怨,再这样周而复始地再循环下去了。他也累,我也累,还是该了就了了吧。
终于,他勉强将咳嗽声压抑下去了。过了一阵子,他用虽低沉,却饱含着深沉温柔的声音唤了我一声:“熙贞……”
我转过头来,多尔衮正用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我,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点血色,只不过这是病态的红晕。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他的外貌上不可避免地比当年沧桑了些,可他看着我的眼神仍旧没有变化,和那一年冬天在朝鲜的汉江之滨,他初遇我时一样,宁静而清澈,仿佛一见了我,他的万丈雄心就可以化作绕指柔情。
人生若只如见时一般,该有多好?当年我和他在雪地邂逅之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神态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当时衣衫上的绣饰都印象深刻,现在闭上眼睛,当年的情景就格外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只不过这许多年过去,他变了,我也变了。他不再温情,我不再爱他,我们只不过是两个已经分道扬镳了的人。从此各走各路,任对方自生自灭,不再关注,不再痴心。
他是个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这也正是他选择放我离开的原因了吧。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更加地恨他,恨到遗忘掉我们之间一切曾经美好的过往,曾经温馨的回忆。现在我走,这剩余的一点点回忆,也许还能够得到长久的保存。
所以。你既然决定,又何必不舍呢?
“好了,你我之间,从此概不相欠。皇上也不必想太多,请回吧。”我平静地说道,然后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多尔衮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我,仿佛只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