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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猛地伸手进去,一把抓起了其中最大的一条。可怜的鱼儿骤然脱离水面,顿时开始窒息,它惊恐地在吴三桂宽阔而生满老茧的手掌中竭力挣扎着,扭动着身躯,希望能够脱离这个樊笼,重新回到平时生活的水缸里去。然而,这只大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平西伯,平西伯……为什么不是‘平辽伯’、‘征辽伯’?我为圣上在辽东出生入死,浴血拼杀了十数年,也不过是个总兵;如今流寇即将兵临城下了,才终于把平时吝惜万分的爵位拿出来,却加了‘平西’两字,这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准备打西边的流寇吗?圣上啊,您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
吴三桂喃喃地自言自语着,最后语调渐渐高了起来,“可我居然还要一如既往地忠于圣上,忠于大明,究竟是为了这个‘平西伯’的封号还是
得一个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忠烈之名
!还有五万跟随我这么多年的关宁将士,也要和我一道在贼寇的刀刃下身首异处,被一帮贼寇的马蹄践踏在尘土之中吗?哈哈哈……果然忠烈啊!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讽刺,不知道是笑崇祯吝啬刻薄而招致的末路,还是笑他那云雾迷茫的前途。手里用力一攥,正在垂死挣扎的金鱼顿时无声无息地粉身碎骨,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
正在外面看儿子吴应熊舞刀弄棍,练习武艺的张氏,被这猛然间从室内传来的大笑声吓到,因为丈夫的笑声中有说不出来的怪异,于是她连忙赶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进入正厅时,笑声已然停止了。然而见到此时吴三桂的模样,张氏顿时一惊:只见丈夫正僵直地站在鱼缸前,神情凄苦而悲愤。形容憔悴,眼圈灰暗,手里正紧紧地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只见殷红的血水透过他地指缝渗出,一滴一滴地掉落在鱼缸里,“嘀嗒嘀嗒”的响声,在本来就十分空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单调。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张氏吓了赶忙上前去察看。她以为吴三桂自己割伤了手。
吴三桂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慌张的妻子。并没有说话。两个月前。父亲带着一家三十余口进了京,去当了人质,其中也包括他最为宠爱的如夫人陈圆圆,这辽东只留下张氏与长子吴应熊。万一自己未能赶在前面抵挡李自成的话,这些家人要么就会被崇祯杀光,要么就会在城破之后落入敌手。其中不但有自己年迈的祖母,还有刚刚两岁。才学会走路的幼子,更要紧地是那个天姿绝色地陈圆圆……想象着他们被一一杀戮地惨状,吴三桂的心情已经矛盾到了极点。
“蓟辽总督王已经到了永平,我这就下令大家准备一下,五日之内,无论军民,全部撤离宁远,你也赶快回去收拾一下吧。记住。尽量少带些东西。”
他声音干涩地说道。然后拳头一松,已经成为肉泥的金鱼尸体落入缸中,只是激起了些许小小的水花。但血液却不断地溶化扩散开来,染得满满一大缸清水都渐渐转为淡红。然而缸里其他和这条鱼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同伴们,却似乎是麻木不仁,依旧若无其事地继续在沾染了血腥的水里游来游去……
当吴三桂率领宁远将士和老百姓向山海关撤退的时候,宁远附近地满洲人马没有乘机前来骚扰,也没有向他追赶,分明是有意让他平安撤出宁远,顺利进关。他不久之后就得到探报,说是清兵已经迅速进入宁远城,不费一枪一刀,将他坚守了这么多年的宁远给拿去了。留在城内的百姓全部当了大清国的子民,也已经按照满洲的习俗全都剃了发。吴三桂很明白:接下来在与流寇的对敌中,要么投降,也许可以得到一条生路;如果战败,那么他就连关外这条退路都没有了。
临榆县城,只是一个军事要塞,进关的百姓不能在弹丸小城停留,必须穿城而过,在山海关内一二个县境中暂时安顿。这些进关的百姓有些是将领地家属,能够得到较好地照顾;然而那些一般的穷人百姓,无衣无食,加上天气凛冽,苦不堪言。百姓们个个愁眉不展,想着自己抛别家园,抛别祖宗坟地,抛别许多财产,来到这无亲无故的地方,一切困难都不好解决,不免口出怨言。表面上是抱怨朝廷,心里边是抱怨他吴三桂。
这些辽东汉人,似乎对大明朝廷不是特别认可,据当时驻守将领奏报说:“官家遣辽人守城,哀嚎遍地,鞑子令其做内应,悉心备至。”可见这些百姓,心底里究竟偏向哪方面更多一些。
这一切情况,吴三桂心里都了如明镜,清楚得很,在一路前行中,他骑乘在颠簸地马背上,只感到前途茫茫,似乎根本找不到最好的出路。当人马经过欢喜岭,可以清楚地看到蜿蜒矗立在燕山山脊上的青灰色长城时,从宁远来的百姓都站在岭上回头张望,许多人都哭了,在泪眼朦胧中,大家都觉得,这里根本就不该叫欢喜岭,而叫作伤心岭更合适些。
幽燕之地,自古盛产慷慨之士,然而国家蒙难,危在旦夕之地,却不见一个挺身而出的英雄豪杰,难道真的是大明气数已尽?连老天都不会再降下人才帮扶它了。在后路已绝,前路叵测,凶险异常的环境中,吴三桂感受着寒风的料峭,心里蓦然地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去不复还!”的悲怆。然而,却丝毫没有壮怀激烈的情愫。
等吴三桂到达山海关时,已经是三月十六日了。因为有圣上
催他火速赴京勤王,所以他在山海关里只停了半个白晚,将一些必要事务部署就绪,十七日一早就率领三万步兵和骑兵,一路向燕京方向行去。他的下一站,就是关外与燕京之间的最后一座城池——永平。
从山海关到永平,本来急行军一天就可到达。但是吴三桂却依然按照平日行军的速度,走了整整两天。为地是北京的情况他不很清楚,害怕同李自成的人马突然在北京接战;同时也不愿一下子离山海关太远,万一战斗失败,会进退两难。所以他一面向永平进发,一面不断地派出探马,探听燕京消息。
由于一是因为吴三桂并不了解眼下临近京畿的贼寇敌情,二是对于背后关外虎视眈眈的满洲大军什么时候袭来根本没有数。所以他宁可晚到燕京一步。也不要将他的几万辽东将士拿去孤注一掷。同时。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在开往燕京的路上,他对山海关的防守事务念念不忘。
山海关原有一个总兵官,总兵官下边有一员副将、两员参将,另外还有游击将军等等,但全部兵马加起来也只不过区区三四千。高起潜离开地时候,带走了一千人。留下地人马现在统统归吴三桂所属了。
眼下他将山海关地人马大部分带来永平,而留下他自己的亲信将领和五千精兵,镇守山海卫城。他一再嘱咐:山海关必须严密防守。这不仅因为在同李自成的作战中,山海关是他的唯一退路;而且也因为要防止清兵从宁远来夺取山海关。所以他到了永平,仍然对山海关放心不下,派人回去下令,要镇守将领不断派细作探听清兵动静,同时又吩咐让一部分将领的眷属住到城内来。这样既可使眷属得到妥当照顾。又可使将领们下死力守卫山海卫城。
后来的历史证明,吴三桂当初的这一决定,是何等英明正确。这样不但留给自己一条活路,还留下了丰厚地资本。他既可以用这个资本向李自成邀功请赏;又可以向满洲人换取高官厚禄以及后来的封藩西南。否则他的名字就会在历史长河中渐渐湮灭,留下的,只不过就在史书的列传中出现那么有限的几次,不过是寥寥数笔。当然,也不会有载入'臣传'的讽刺。
三月十九日下吴三桂抵达永平城外时,已经是申时了。住下不久,他立即从知府衙门和自己的探马处获得一个重要地消息,使他大为震惊:原来蓟镇总兵唐通已于三日前在居庸关投降,戍守燕京三大营地人马也在昌平和燕京之间的沙河不战自溃,李自成十七日晚就到了燕京城下,燕京正受到大顺军的猛攻。
吴三桂曾经想到唐通不是李自成地对手,最多也就坚守居庸关两三日。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唐通居然会不战而降!唐通、白广恩,都曾经是当年和他在辽东同清兵作战时的同僚,一起经历过松山之战,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出来。虽然白广恩投降了的事他也听说了,他也可以自我宽慰道那是在陕西境内,还不至于一下子威胁到燕京。
可是这居庸关却是离燕京最近的大门,也是燕京的最后一道屏障,那里地势险要,唐通本来可以据险守下去,却为什么要开门揖盗,引狼入室?现在连唐通都投降了,吴三桂现在就成了一支地地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