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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一屋子的死人,鲜红的血也在地上缓缓流着,没有人让它们流快一点,也没有人着急。
因为死人是不会着急的,死人也不会生气,死人什么也不会,无论生前是如何风光,死了就全都一样,不论是堂主还是弟子,死了就平等了,最起码此刻都躺在同一块土地上。
威风八面的唯战也像死狗一般被放在众位死人中间,因为他也是个死人了,那狂傲的竹箫堂主,再也不能狂傲了,死人也不会狂傲。
萧十二郞满脸愤怒地站在铜箫堂大厅看着这满地的死人。
萧逆飞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旁,似乎没有看到这满地的死人,或许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了。
萧十二郞的脸因气愤而抽动着,一字一字道:“冷天赐、萧逆天,你们动作够快!”
萧逆飞突然道:“昨晚我们睡得都很沉。”他很久以来都未睡过一个好觉,却在这种情况下沉沉睡去,连周围发生这么大血案都没有警觉。
萧十二郞没有答话,突然道:“铜、竹、石、泥四大分堂九千弟子不会放过你们!”
太阳似也让这人间的血腥吓住了,迟迟不敢移步。
一个上午对冷天赐来说竟似一千年那么长,他几乎要忍不住用绳子将自己勒死。
从黎明到现在每隔半个时辰都会发觉几具刚断气的尸体,箫圣阁中的房客大都是武林中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死前作出一番挣扎,都在无声无息中死掉。
还未遇难的没有一个逃跑,因为他们已看到了逃跑的后果,最早逃出箫圣阁的一批人已被送了回来,而且永远也不会再逃,没有哪个死人会逃,被分尸的死人更不会逃。每个人都缩在房里,默默承受着死亡迫近的煎熬。
萧逆天此刻坐在箫圣阁最高的楼房楼顶,刺骨的寒风拍击着他的脸,他那双深不见低的眼睛中偶尔闪动站几道悲哀的光。
他真切感到了生命的脆弱,刹那间他对人的所有行为都能理解了,生命如此不堪一击,相比较下人的行为不论好的不好的,都显得不再重要了,对人身随时受到威胁的人又能要求他有多高的德行呢?江湖中并不是人人都有足够的功夫保住那颗项上人头的,可人人都不想被别人将脑袋割下来,为了保住一条小命,做了什么事是不能被原谅的呢?
他想着这些,自己像是回到了原始的荒原,每个生物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奋斗,那时没有道德的标准,没有君子与小人之分,只有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生存!
他感到体内的血在不停在碰撞,像是血液中那些祖先留下的东西在撞击着火花。
“啊!”又一声惨叫传来,一个店小二从后面一排客房跌跌撞撞跑出来。
萧逆天的人已跃起飘落到店小二跑出的客房门前,一纵身人已窜进房间。
这次死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是被人震碎内脏致命,他面上很平静,似被不曾防备的人偷袭,至死都不知死在谁手,而且他死的必定很快,恐慌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在脸上蔓延。
萧逆天用食指来回搓着下巴,浓眉几乎要皱到了一起。
这已是第十三个,十三个人全是被一招致命,而且全都死的很安静,表情也都很平静,似从未想过会在此时被杀,屋中的摆设从未有过打斗的痕迹。
“啊!”又一声惨叫从对面楼上传来,萧逆天这次没再飞掠过去,他知道那定是店小二的尖叫,这些平时训练有素的店小二,整个上午比任何一种人都易受惊吓。
萧逆天怎么都想不通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有谁能有这样的功力能在无声无息中前杀过这么多人还能逃得过萧逆天的眼睛?恐怕萧十一郞也不易做到。
萧逆天边垂头沉思边向外走去,他刚迈出门口就被一群人阻住了去路。
一群被“等死”折磨得只剩下肉体的人,见到萧逆天出来有人已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有些还能站得住的也在不停地发抖。
“萧大侠,救救我们。”有呼声、有哭声、有叫声,甚至有笑声,发疯的笑。
死,并不是太难受,难受的是等死,明知死就在附近却不知它何时到来,就更难受,那时想找堵墙撞死却没有勇气,不死就只有受着煎熬,
萧逆天忙道:“各位快请起。”可那些跪倒的人已无力站起。
“萧大侠!”冷天赐从人群中走出来,手中托着条一丈左右的白布,两尺宽的白布上用鲜血写着六个大字“姓萧的,出手吧!”
“原来他是逼我出手。”萧逆天一字一字沉声道。
冷天赐道:“萧大侠,别中他的奸计,各位武林同道还要靠你铲除此害呀!”
萧逆天一笑道:“冷堡主,帮我约萧十二郞决战。”
冷天赐道:“萧大侠三思呀!”说着不禁握住了萧逆天的胳膊。
萧逆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附近有什么比较适合杀人的地方?”
冷天赐长叹了口气,道:“故乡地。”
“故乡地、故乡地……”萧逆飞反复念了几遍,目光似已很遥远,他突然笑道,“好地方。”
冷天赐神色激动道:“萧大侠,老夫陪你一起去。”
萧逆天笑了笑道:“先向萧十二郞下战书,免得又有人丧命。”
冷天赐狠狠地点了点头,猛地转身离去,萧逆天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感动。涉足江湖以来碰到人与事几乎让他对人类失去信心,幸好他发现好人还是有的。
突然有人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压抑一个上午的心终于忍不住放开了,接着又有人跟着哭了起来,是为了重生而欣喜,至此人们才发现原来人是那么不愿意死。
至少以前那些常拍着胸脯高呼“死有何惧”高喊“舍生取义”的侠客以后不会再如此“大义”了,在生与死的面前,还有多少东西能再重要呢?恐怕不会太多。
没有人真的喜欢死,人也是动物、是生物,与野兽一样对生存有着渴望。
萧逆天是人,他也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可他已没有退路。
狼不会在自己的弱小的时候去攻击比自己强大的动物,这个道理萧逆天自然明白,可他毕竟是人而不是狼,他无法无视那些人的生命,他明知自己不能死,却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四个简单的字,不知吞噬多少生物的叹息。
萧逆天又躺到床了,他在强迫自己睡觉,要决战自然要有好的精神,他已有一个晚上失眠,再加上整个上午的折腾,整个人早已疲惫,幸好他还有七八个时辰的时间。
他将决战约定在了日出之时,有人在午时决战、有人在日落时,也有人在子时,却很少有人在日出时,他却选了日出之时,在他看来决战的结果应该很快就被知道。若败也要让血被晨曦晒干,若胜也正好欣赏太阳升起后的第一抹光彩。
萧逆飞的手握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浓的血腥气让他的内脏不住地抽搐、翻腾,他不是少见鲜血的人,却也忍不住想要呕吐,想要将五脏六腑全吐出来。
萧十二郞斜靠在椅背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铜箫堂已被鲜红涂染,从日出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几个人被快刀分解,对方的刀法实在快若鬼魅,有的人竟被和生剖离骨肉,而骨架仍能站住,这就要下刀快,运刀快,收刀更要快才能不将骨骼碰到。
萧十二郞突然跳起不道:“萧逆天,你到底要怎么样?有本事冲我一个人来!”
萧逆飞道:“他有这个本事。”萧十二郞惊诧地看着萧逆飞。
萧逆飞脑中又浮现出未寒山的那一幕,眼神不禁又痛苦起来。
“报、报……七少爷,有人下战书,”一个弟子颤抖着将信交给了萧逆飞。
萧逆飞缓缓接过,慢慢抽出信冷冷地看着。
明日日出之时,故乡地。
“果然,来战书了,果然……”萧十二郞失常地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安静下来道:“该报仇了!”
“你胜不了他!”萧逆飞似有些叹息,他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似在做什么决定。
萧十二郞一笑道:“孩子,莫忘记萧十二郞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的神情悲戚下来,黯然道:‘他的功夫的确不算错,可惜我的一半功夫都让萧十一郞废去,否则……“
萧逆飞动容道:“你的武功被萧十一郞废去过?“
萧十二郞悲切地垂下了头。
萧逆飞还想说什么,却感觉一阵晕眩,之后,他便不知发生了什么。
等萧逆飞再次张开眼时,已是掌灯时分,萧十二郞趴在床前似已睡着。
萧逆飞不禁一阵感动,就如一阵暖暖的风抚过心中,毕竟他太缺少亲情。
他想支撑着站起来,却无丝毫力气,他才想起自己是无缘无故昏倒的。
萧十二郞像是感到萧逆飞已醒了,猛抬头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