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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立即弃城,率众人退回北府,芶全性命。请先生替我切切叮嘱智儿,不要再想着什么争雄天下。安安心心做一个富足翁就好了。”
听到这里,张温忍不住又泪流满面。
“这是我的宝剑,做为你见智儿地信物吧。”冉闵说着摘下了腰间地佩剑,郑重地交于张温。
此时跪在地上地张温浑身发抖,颤抖的双手半天才伸过头顶,接住了冉闵递过来的宝剑。
看到张温那不舍和意犹的神情,冉闵却挥挥手冷笑道:“至于冉操这个逆子你也不用去管他了,自有人收拾。”
说到这里。冉闵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教诲他数年。早就待之为子弟,我了解你的心思。不过你是关心则乱,这个弑父叛君的贼子。就是慕容鲜卑也不敢容他多时,用完了正好拿来正名谢天下。”
说到这里,冉闵像是用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委然地往后一坐,盯着前方喃喃地说道:“永嘉三年,晋室弃万民于水火之中,我地祖父、叔父领着族人在黎阳乞活,尽没于匈奴刘聪。家父讳瞻领余部转战河内,却被石胡俘获,迁徒兰陵。咸和二年,随石军殒于刘赵军前。”
说到这里,冉闵仰天冷笑道:“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他。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国家正道,我们只是一群乞活的野狗罢了。”
冉闵的神情也随之激动起来:“以前我在石胡手下血债累累,猛然回首还真是不堪呀。不过这人杀都杀了,也不能返生。后来我就想,能不能在慕容鲜卑身上多得些大义,为自己,为子孙后代积些名声。谁知道呀,我千辛万苦为他打算,逆子却跟慕容鲜卑勾结在一起,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张温已经明白冉闵一些心思了,以前他在石赵手下,杀晋人,杀赵人,杀匈奴,杀鲜卑,后来又是杀胡,根本没有什么对错是非之分,只是想着保命和争功利而已。后来北府占了大势,也把民族大义的旗子举了起来,冉闵终于有些醒悟。
但是过去的历史终究摆在那里,矢口否认是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冉闵就打起鲜卑的主意。所以就故意把慕容鲜卑和段氏鲜卑混在一起讲,大谈他们的凶狠恶毒,让慕容鲜卑挨上凶胡地边。以前发杀胡令灭胡有人会说他卧薪尝胆,绝地反击;也会有人说他投机取巧,见风使舵。但是只要他领着魏军跟燕军恶战几场,这力拒鲜卑狄夷南下,保护中原免受荼毒是绝对跑不掉地。要是趁势再赢上几场,“光复”两、三个郡州,自己和儿孙在世上就会站得更直了。
张温低着头默默地听着,丝毫不敢应上半句。
冉闵喃喃地说了半天,最后心中一片索然,他无力地挥挥手道:“良玉先生,你走吧,好生做好准备。我想安静地待一会,好好地想一想。”
张温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捧着宝剑退出厅堂。当他跨出堂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只见那位威震中国的魏王在昏暗地油灯下如隐如现,那张坚毅雄浑的脸正凝视着厅堂中暗黑的虚处,也许这位号为神州第一猛将的冉闵正在追忆着过去,感叹着命运。
第二日黎明,冉闵重穿黄金铠甲,骑着朱龙马,挥动着长槊。带着四千残军向东方突围,不到正午,已经杀透重围五十里,斩首数千具。但是燕军在慕容恪的指挥和严令下,布下十面埋伏,死死地围住冉闵和他地残军。
冉闵看到身边部属不及百余人,于是就杀开一条血路,引众军逃上魏昌城南六十里外的孤山。以为残喘延缓之处。
刚上孤山立足。冉闵凭高远望。看到有数百部众陷于万军中的各处,正在各自苦苦厮杀支撑,眼见就要被如狂澜巨涛的燕军所淹没。
冉闵大喝一声,策动朱龙马,如电驰雷轰般杀下山去,挥动着长,在数万燕军中如狂风巨洪势不可挡。只见长槊所指之处。燕军将士纷纷向两边退去,如潮退浪分,让出一条路来。
冉闵来回数次,终于救得残部四五百余人,最后却再无见其余部众,只有数万燕军把个孤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冉闵转头看了看身后围坐在地上喘息的余部,暗自叹了一口气便翻身下马,手持长槊孤身走下山来。刚到山脚下。把孤山围得铁桶一般的燕军见到冉闵如天神一般施然走来。无不胆颤,纷纷后退,很快就在孤山脚下为冉闵空出一大块空地来。
冉闵走得数十步便停了下来。手持长槊高喝了一声:“魏王闵约见燕国吴公恪!”
大喝三声后便将长槊往地上一戳,立在一旁,然后寻了块石头安然坐了下来,在数万燕军的注视下闭目养神。
不多时,从燕军中间走出数十人,为首者正是慕容恪。只见他咳嗽两声,挥手拒绝了众将的劝阻和
拎了张马扎走了上去,很快就走到冉闵十步之外,也下去。
“慕容小儿中只有四奴你气量最大,要是别人怕懒得和我这将死之人再罗索几句。”冉闵睁开眼睛,望着慕容恪含笑说道。
“普天下也只有魏王一人视千军万马为无物。”慕容恪轻轻地咳嗽两声,沉声应道。
“想来四奴也明白曾镇北留我两国地用意。”冉闵继续说道。
“曾镇北用兵总是以大义为先,未战而先施势于人,关东河北虽然富庶广袤,但是曾镇北却不会轻易摘取,只会等得瓜熟蒂落之时。”说到这里,慕容恪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冉闵,脸上露出淡淡地讥讽之色。
“想我燕魏两国,各自雄踞一方,日夜都在假想以天下为棋盘,谁知魏昌之战后,你我两国却沦为棋子。”
“无妨,无妨。在世人眼里,我先是石胡走狗,后来又弑主篡位,真正罪大恶极,棋子也无妨,反倒是高看我了。”冉闵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反而在那里自嘲道。
“可是魏王为谋正名也不要往我慕容鲜卑头上泼污栽赃呀!”慕容面有愠色地喝斥道,“你在冀州、司州四处以段氏恶事污我慕容氏,如此岂是大丈夫所为?”
冉闵嘻然道:“四奴恐怕担心地是众口铄金,让曾镇北得了这个借口,在讨胡令上添了你慕容鲜卑名字,灭了你燕室一脉。”
看到慕容恪被气得说不出话,冉闵转言道:“四奴何必耿耿于怀呢?你燕国强势,想在这棋盘上占有一席之地,恐怕是筹划许久,所以才有今日这博上一博。我知你不止这几手,要不然也不敢公然与北府为敌,但是不管如何,你燕国入主中原,总是要从我冉闵身上而过,可恨我那逆子冉操,到时恐怕连葬身之处都不知在那里。”
看到慕容恪在那里注视着自己,冉闵继续说道:“四奴,你我真是有缘呀。咸康四年(公元338)石胡领二十万大军攻你燕都棘城(今辽宁义县西),,,~。。追杀,斩获首级三万余,而我却因为保军独全而升为北中郎将,你我二人皆因此战而名动天下。魏昌之战,你我又名动天下,皆输于此战。今日又是魏昌不远,当是要了结恩怨了。”
慕容恪默然许久,突然开口问道:“魏王应该是盘算好了,在我慕容鲜卑身上正名之后再降于北府。只是在下斗胆问一声,你归附于北府翼下,会安心多久?会不会担心曾镇北心有芥蒂?”
冉闵听到这里,猛然一愣,低首思量许久,最后摇着头含笑朗声说道:“不好说,说不清。不过老天已经帮我选定了,我也无所谓了。”
说到这里,冉闵指着慕容恪大笑道:“你慕容一家,英杰满门,为雄久矣,更怕曾镇北心中有定计吧。他的手段,你我都清楚。”
说到这里,冉闵摇摇头道:“原本我想大开魏燕两国战火,为北府献上入主关东的契机,谁知连我老命都搭进去了。真是算人者亦被人算。”
说到这里,冉闵腾得站了起来,一把提起了长槊,对慕容恪正色言道:“四奴,这旧也叙完了,你该取我人头了。”
说到这里,冉闵仰天长叹了一声,怅然悲道:“天地不仁,苍生寡福!”说罢便转身阔步回走,直上孤山。
看着冉闵雄阔的背影,慕容恪的耳朵边还回响着冉闵刚才的悲叹。在这一瞬间,慕容恪的信心又骤然崩溃,自己做地是对还是错?带给慕容鲜卑的到底是祸还是福?
这时,一个悠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是冉闵头也不回地对自己说道:“四奴,我等着你!”
这一日,燕军见识到了他们见过的最威猛的勇士,他身穿黄金铠甲,骑着一匹火红色的战马,挥舞着一杆长槊,在密集的军阵中杀来杀去,驰骋纵横,所向披靡。许多燕军将士们永远都记住了那个身影,那个在阳光下光芒万丈的神骏身影。
慕容恪望着在万千军中穿行地矫健身形,他觉得那位勇士地挥手之间,杀戮似乎没有那么残忍,无数的生命在阳光骤然消失,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