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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结迟早会溶解,从脚部毛细管渗出的血,会让束紧血管的功能失去意义,最后搞不好会失血过多而死。
不,不可能发生那种事。正确地说,如今的悠河是狙击手。即使体内的血全都流光,只要莲太郎出现在射界的瞬间,他百分之百会扣下扳机,目睹对手丧命之后才会安心上路。
——在杀光所有目标之前,狙击兵不会睡着。
两只义眼高速回转开始进行超高速运算。
「还没!事情还没结束。来吧!里见莲太郎……!」
怀中的娇小身躯体温正在下降,血液入侵破损的肺部,发出像是风箱坏掉的声音,火垂努力进行濒死的呼吸。如今的她与再生还有诈死时的征兆,有很明显的差异。
觉得这种现象莫名其妙的同时,莲太郎也有种似乎早有预感的想法。
这样的发展不是没有预兆。仔细想想在研究所的葡萄园里,悠河的第一枪又是为什么要锁定火垂?
她具备「再生强化」能力的秘密,剑尾鱼应该确实报告了吧。
然而悠河即使知道这一点,还是要进行无意义的射击。
可能性更高的推测,是悠河已经做好面对火垂的对策。重点就在于子弹。
悠河那么执着跟莲太郎一决胜负,却还是先射击火垂的理由,只有「想早点排除妨碍者」这个考量,如此一来全部都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火垂可能再也——
莲太郎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他理解到自己接下来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莲太郎,我……?」
火垂睁着爱困的双眼。除了嘴唇发紫颤抖,她的模样就好像刚睡醒。
莲太郎握住她的手,正面凝视她的眼眸: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你很快就会复活。」
火垂仿佛安心地叹口气。或许是心境已经超脱疼痛,她的表情显得很安详。
火垂抬起颤抖的手。莲太郎的视线顺着她的指尖望去,那里有刚才扔在地上的M24狙击枪及瞄准镜。
莲太郎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不行……我没办法。」
面对退缩的莲太郎,火垂微笑说道:
「拜托。你一定要动手。如果你不做,原肠动物就会……大举入侵东京地区。那样一来……」
——火垂,你不明白我完全没有狙击的天分吗?我这个没用的东西……连在东京铁塔上狙击一〇〇公尺外的敌人都连续两次失手。
相较之下,敌人能在一二〇〇公尺外狙击搭乘新干线的乘客。以常识思考,就算重新验证一千次,胜败也不会有所改变。
然而少女专心一意的眼眸,对莲太郎发出信赖的光芒。
莲太郎先闭上眼睛,接着睁开。
「我明白了。」
他捡回狙击枪,拉动枪机解除安全装置。
「我一定会打倒那家伙炸掉研究所。你完全不必担心。」
「但是……」
莲太郎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我可是『东京地区的救世主』。你不相信我吗?」
火垂的表情顿时变得温柔,缓缓摇头:
「我,下次醒来的时候……应该会对莲太郎更率直吧。」
「是啊。」
「那么一来……就能鼓起比现在更多的勇气,把无论如何都想告诉你的事说出口。」
「嗯。」
火垂眼角的泪水滑落。
「终于成功保护搭档了。以后再也不会为此作恶梦了。我,已经不害怕死亡。一点也不痛苦。」
莲太郎低下头,无言摇头。
「谢谢你莲太郎。填补我的孤独。告诉我活着的意义。」
火垂仰望碧蓝的天空,眯起双眼。
向上伸出的手,最后终于无力垂落。
她再也不会动了。
「谢谢你火垂。你愿意相信我。和我一起作战。」
莲太郎没有流泪。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与其花时间让泪水模糊视野,不如先打倒敌人。毕竟自己可是一肩背负他人的梦想与希望的人。
他打开瞄准镜的盖子,蒂娜过去的话语闪过脑中。
『既然灵魂不灭,人类就无法被杀死。』
错了。不是那样的,蒂娜。那是邪道。
正义之道险峻难行,要沦落邪道又是多么轻松的事。然而那么做无法战胜那家伙。
莲太郎起身,来到小丘顶端——也就是现身于敌人的射界。
他以右手扶着护木保持枪枝稳定,玻璃纤维枪托靠在左肩。眼睛贴上瞄准镜。
『哥哥请寻找哥哥自己夺取对方性命的理由吧。』
我想守护他人。包括蒂娜、木更、延珠,还有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所有人。
为了那个目的,我——
内心风平浪静,已经到了明镜止水的境界。
莲太郎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义眼解放。
原本闭上的左眼启动功能,视野顿时变得宽阔。五彩缤纷的滋味在麻痹的嘴里扩散。奈米核心处理器开始进行超高速运算,黑眼珠内部的几何学图案不断旋转。
「来吧,这回一定要分出高下。巳继悠河。」
莲太郎出现在射界时,悠河的电子视网膜理所当然聚焦出影像。
然而悠河不禁怀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用左眼立姿射击……搞什么?」
立射与跪射还是卧射不同,要保持枪枝稳定极为困难,那也意味着远距离狙击的难度将会陡然上升。
射击时只要因手的晃动产生一公厘的误差,子弹飞出去就会和两百公尺外的目标产生无法弥补的差距。
再加上对方是用义眼狙击,只能被迫以非惯用手扣扳机,才能把左眼贴在瞄准镜上。
怎么看都像是自杀行为——若是单纯以常识来判断。
悠河心中的斗志火焰顿时猛烈燃烧。
认知到莲太郎登上与自己相同的战场,他的胸口就开始发烫。
——非常好。
该做的事还是一样。只有一击解决敌人。
义眼发出高热,更加提升旋转速度。对悠河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突破极限。
时间流动变得非常缓慢。双眼后方烫到仿佛被火灼烧。所有的弹道计算与地形计算都完成之后,他轻轻扣下DSR狙击枪的扳机。
对手也分秒不差地开枪。
火药的爆炸声传来。后座力撞击肩膀。
只听见玻璃破裂的尖锐巨响。同时透过瞄准镜看见人形的目标跪倒,身影消失在丘陵的另一侧。
悠河没有将视线从瞄准镜挪开。他理解到莲太郎的目测错误,击中他旁边的玻璃窗。
悠河拉动枪机把手,装填下一发子弹。
打中了。不过胜负还没决定,在击中之前对方扭转身子,所以没造成致命伤。
「咕……唔啊啊啊啊啊!」
狙击枪掉在地上。双膝也随之跪下。
狙击弹再度击中「法罗管弦乐曲」造成的伤口,在莲太郎的侧腹挖个洞。
双手捂住的伤口缝隙渗血,啪哒啪哒滴落地面,从脸庞滑下的冷汗也在干涸的地表扩散开来。
在令人发狂的剧痛当中,莲太郎收起下巴,额头狠狠撞向地面。不知道撞了几次。直到额头破裂喷血。
咬紧牙根的臼齿流泄有如野兽的粗暴吐息,唾液从嘴角垂落地上。
可以倒下去了吧。下次再抬起头真的会从这个世上消失喔。
闭嘴,我非得战斗不可。为了火垂,为了水原。也为了在此之前被灭口的所有人。
以第六感察觉悠河义眼明显升温的莲太郎,体验到自己的义眼运转无限加速的感受。
这就好比生物因相互影响而共同进化的「共演化」现象。
一百倍、两百倍、三百倍——还在上升,感觉眼睛快要烧起来了。
莲太郎抬头轻甩。世界因为震动而模糊。感觉好像影片掉了许多格,所以看不清楚。时间的流动再次加速,空气的黏度也增加,太阳的光芒似乎越来越暗。自己简直就像被活生生拖进海底。
四周的声响化为沉重的低音,失去意义。
为了避免曝露在敌人的射界,莲太郎匍匐前进,拼死捡回狙击枪。他操作枪机把手退弹壳,装填下一发子弹。
以跪射的姿势,他在丘陵上使枪身保持稳定,看向瞄准镜。
尽管想瞄准对手,不过这次还是敌人的动作快一步。
莲太郎瞬间凭借直觉扭转身子。
他方才的位置被狙击子弹挖出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