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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玉嘴上说得振振有辞,其实心里就一句话,大学几年,宿舍生活不是白过的!
喜子忽然脸有难色,嘴里吞吞吐吐,有话不敢说,酒儿见此,也想起件事来,有些为难地看着刘妈妈,刘妈妈不说话,只管拭泪。
书玉心里明白,边将酒儿已经暖和的手放下,边拿起炕上的衣服包裹,动手解开。
酒儿忙上前阻止:“小姐别动那个,叫喜子跟他家太太要去!收了咱们那许多箱笼,就给二十两银子,也太过分炕人了!怎么样也得再吐些出来!别的不说,只说小姐那几箱古玩,能换多少个二十两了?钱家也实在欺人太甚!”
书玉摇摇头,将包裹里自己早起穿出来的,一件红地缠枝牡丹芙蓉纹金宝地锦貂鼠皮袍,一件月白色领兰花刺绣皮袄,一条青碧色折枝辛夷花刺绣天马皮裙通通翻了出来,又收叠得整整齐齐,重新用包裹皮包好,系紧交到喜子手里:“行了,这总也值些,你们小厮整日街市上跑,知道去哪里换钱,换到银子就去买东西吧,仔细着些就是。”
喜子重重点头,小心将包裹接了过来,捧于手中。
酒儿和刘妈妈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布包,心里难过又舍不得,书玉安慰她们:“这些不过身外之物,在这乡野农庄里,又占地方又无用,不如换些咱们能用得上的物件,倒值当得多。”
刘妈妈心中十分欣慰,一路上她只是担心,平日里娇滴滴,什么事也不会做的潘家大姐,初到这乡下地界,只是诸事不惯,就有苦头吃了。没想到,书玉倒比自己和小丫头酒儿适应得还快,家里出了事,父母不在身边,自己沦落到如斯田地,她竟一丝不乱,看她出门后说话行事,不卑不亢,知礼豁达,端庄的样儿一点不改,且看我们难过,还反倒过来劝解。果然大家闺秀,看这样子,现在经点子磨难,只怕后头还有大福呢!刘妈妈想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酒儿顺手摸摸炕上,觉出凉意来,看墙角堆了些柴火,便过去拿了些来,却不知如何使用,眼巴巴看着刘妈妈,又看看喜子。
不料书玉坐在炕上笑了起来,开口说道:“傻丫头,这些如何能使得?快去外头捡些干草枯根来,要先引火才能烧呢!”
喜子也笑了,却有些诧异地看着书玉道:“小姐连这也知道?正经酒儿是个丫头,她也不会呢!”
酒儿脸红脖子粗地回道:“以前在府里,这种活儿哪用我干?咱们家是专有人烧炕的!你以为跟你们钱家似的,一个人干八样活哩!”
刘妈妈也好奇地问书玉道:“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些?从来不见你跟烧炕的房妈妈说过话。”
书玉哦了一声,又想了想,过后方缓缓回答道:“我从书上看来的。”
喜子点头:“原来书上也有这些事,我以为尽是大道理呢!”
众人齐笑起来,书玉也笑,心想你们以为,我会告诉你们,我许宁是从姥姥家学来的吗?
第八章 好心烧出祸
在书玉的口头指导,喜子的动手实践下,一座小土炕被烧得渐渐就热乎了起来,酒儿拍着手笑道:“好!小姐的书真不是白念的!”
刘妈妈嗔道:“看这丫头说这不通的话!敢情老爷手把手地教小姐识字,念书,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在这里烧炕了?”
众人哈哈一笑,也算苦中作乐了。
刘妈妈跟着笑了几声,却望着炕上几床薄薄的棉被犯了愁,这不干不净的东西,小姐如何使得?再说也不够暖和。
喜子看出刘妈妈的心思来,干不干净他没法子纠正了,可要暖和,把炕烧热了不就行了?当下也不多话,喜子将堆在墙角的柴火全部塞进了炕洞里,这下就应当不冷了吧?
书玉正被酒儿伺候着洗脸洗手,却在盆里闷声闷气地对喜子道:“喜子,我还想起件事来,你明儿出去,替我再带几本书回来。”
喜子一愣,挠挠自己的脑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酒儿边将手里的手巾纠干,边嘲笑喜子道:“小姐,带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叫他带书?不成了叫聋子买爆竹,叫瞎子买花灯了吗?他不识字的!”
喜子撇了撇嘴,回了酒儿一句:“我是大字不识一个,不过敢问酒儿姑娘,您老识得几个?”
酒儿小胸脯一挺:“小姐教过我,我认识酒儿两个字!就比你强多了!”
喜子眼睛一斜,嗤之以鼻,书玉这里净完手脸,笑着解开二人道:“行了,喜子不识字也不要紧,我写在纸上交他带去书店,叫伙计照单子拿出来就是了。”
刘妈妈摇头道:“小姐,这儿可不是咱们潘府里呀,这破地方,没纸也没笔,更连一滴墨汁子也没有。”
哦,对!书玉忽然想起,这个年代,纸笔如文化一样,不是人人都拥有的,义务教育还未能普及大众,这可真就难住她了。
这时就见喜子狡黠地一笑:“小姐只管告诉我,我记性好着呢,多少字都记得下来,你说出来,我背一遍,保管没错!”
书玉当即就眼睛一亮:“真的?喜子你真有这么好的记性?我这就一气说给你!”
酒儿眼珠子一转,对书玉道:“小姐算了,明儿临走时再说吧,现在说,一觉下来这猴子就该忘了。”
喜子拍拍胸脯,豪爽地承诺:“你们还不信?小姐你现在就只管说,我保证一样不错!只样原样复述给书店的伙计,不就行了!”
书玉击掌而赞:“好样的!我信你!”当下她按记忆中所能想到的,所有有关饮食的,这个朝代所有的,古书名称全部报了出来,喜子半闭着眼睛,她说一句,他就跟着嘴里振振有词地跟上一句,一会工夫,书玉说完,他也记完,立刻复述一遍,果然一字不差。
见书玉不住点头夸赞自己,喜子得意的了不得,若能给他加上条尾巴,这会儿就该翘上天了。
酒儿似见不得喜子这轻狂的样儿,啐一口到地上就斥道:“好个猴三儿!我偏看不上这小样儿!骨头轻得没分量了吧?吹一口气能上天了吧?还不快去自己屋里烧烧炕呢!一会儿冻贴在上头,没人替你揭背翻身!”
喜子不理她,笑嘻嘻对书玉道:“小姐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得妥妥帖帖!”
书玉笑着点头,又见屋里没了柴火,有些担心地对喜子说:“你烧什么?”
喜子大度地挥了下手道:“这是乡下,到处都有可烧的枯枝烂叶,小姐放心,我一会自己外头捡去。”
当下喜子自行出去料理,刘妈妈将被褥整理好,有些为难地对书玉道:“小姐,我知道这是委屈你了,不过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小姐就睡中间吧,我与酒儿一人一边,给你把守着。”
书玉嫣然含笑,娓娓安慰刘妈妈道:“妈妈又说这话?这样就很好了,想想在外的爹娘,我还不知足?今天凑和一晚,明儿咱们好好将这屋里整理齐全,万事开头难,过后就好了。”
刘妈妈直点头,又对酒儿道:“这才是正经大家闺秀呢,到了什么境地都不失身份,不求人,亦宽待仁厚,这方得福荫庇佑。酒儿你能跟着小姐,只怕也是上辈子修来的因徳。”
酒儿亦点头不止,柔声对书玉道:“小姐向来对我,情如姐妹,我能得此明主,自是前世修下的好处。”
书玉将二人的手握于自己手中,重重摆动二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三人收拾干净后,皆躺下就睡,书玉一日奔波辛苦,头一挨枕头,困意就上来了,渐渐眼眉滞涩,显见得就要沉入梦乡。
且慢!为什么身子下面这么热?书玉翻了个身,还是热!再翻,又翻,就听得身后炕上都是翻来覆去的声音,一个字,热!二个字,太热!还是二个字,煎饼!
酒儿实在受不了,一把掀开被子,只穿小衣就窜下炕来,嘴里直骂猴样狗材,这是要烧死我们还是要烤熟了吃?!
书玉憋着笑,竭力劝说道:“算了算了,喜子也是好意,你没见人家一点柴没留给自己?说不准这会子还在外头拣树叶子呢!你别错怪了他。”
酒儿怒道:“捡树叶?我看他是去偷拣野果子,预备配着烤肉一块下酒呢!”
书玉再也憋不住了,从炕上会起身来,捧着肚子就哈哈大笑,刘妈妈也跟着一块笑,又对酒儿道:“这儿只你最嫩,一会当你就是头菜,只是刚才下来得急了,后背还没怎么熟透,快些麻利地上来,再将那生处烤过!”
酒儿本是一肚子气,听见这话也笑了,三人狂笑一气,直笑到山河动容,飞沙走石,天地变色,风起云涌,这笑声在这间不大的小破屋里,弥天盖地,洋洋洒洒,直到将第一个角落都填满,直到三人笑得手颤脚抖,头晕腹痛,方才渐渐停了下来,这一天所受下的委屈与不满,便通通在这爽洁朗利的笑声中,消散无影了。
睡在隔壁的喜子听见这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