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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从来都是这样,即使是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也无比宽容。真正的绅士便是述这个样子的吧……”许悠在一旁,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站在原地,突然觉得鼻子很酸,心里感到说不出来的沉重。
为什么,看到述沉默的样子,竟比遭到妈妈的辱骂更令人难过……
“其实……”其实巧克力我真的很喜欢,尤其是在这样很多天都没有吃过饱饭的情况下,收到这样的礼物,比收到十颗昂贵的钻石更让人开心。
可是,最终我却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然后一言不发地拿起巧克力,放到了述摊开的手掌里。
指尖接触到的,述的掌心,冰凉彻骨。
述一言不发地接过巧克力,转身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篓,然后离开了教室。
修长的背影融入教室外的日光里,如同雕塑一般,凝成冷硬的线条。
“算你识相。”藤藻和许悠满意地离开了,留下我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对不起,述,其实你送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昏黄迷离的灯光弥漫在室内,正前方的电视墙上,一人高的电视屏幕里放着节奏缓慢的欧洲文艺片。
幽蓝如同宝石一般的游泳池里,少年健美修长的身子在水底无声地潜行、翻转,如同一尾优美的深海游鱼。
坐在雕花栏杆后面喝着红酒的少年忍不住起身,朝潜在水中的人说道:“述,你今天已经在水里泡了三个小时了,不怕把自己泡成老人皮吗?”
述一个翻身,破开平静的水面冒出头来,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然后攀着一旁的扶手走了上来。
周田递给一天洁白的毛巾,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端着酒杯说道:“每次你只有连续超过三十六小时不说话,就一定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吧,心里会好受一点儿。”
颜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一双黑色的眼眸仿佛凝滞了一般,没有焦点。
“田,我很让人讨厌吗?”
周田最近浮起玩味的笑容:“怎么了?那个女孩子不喜欢你?”
颜述转过头看向他,眼神中有质疑。
周田笑道:“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心里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叫谢流蓝吧?”
颜述点点头。
“多刺而倔犟,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有一颗善良的心,还有一头黑色的长发。”
“你知见过她一次,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说的不是谢流蓝,我说的是曈。”周田下次的眼睛里有着深不可测的光芒,“你迷恋的是她,还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曈的影子呢?”
述,你送的每一件礼物我都好喜欢好喜欢,我会用心地珍藏着,不管去哪里,哪怕是去了天堂,也要带在身边……
那样恬静温柔的声音。
颜述闭上眼,脑中浮起那个黑发的女生苍白的嘴唇,以及那两片嘴唇里吐出来的,冷硬的话语。
“好啊,扔就扔,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吧。”
“但是不可否认,你一开始被她吸引,只是因为她像极了曈,已经……死去四年的曈。”
颜述微闭的眼眸突然张开,凌厉的目光射向周田,“这件事你不必一再提及。”
“你看,说到她你还是回这么激动,还是无法忘记吧。”周田的语气里仿佛带着一丝怜悯,“你是一个生活在过去的人呢,述。”
“所以呢?”
“所以,你其实根本不在乎那个叫谢流蓝的女生,你只是假设她对你说的令你伤心的话,是从曈的口中说出来的,所以你才会那么悲伤,你只是在思念着曈而已。”
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颜述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毛巾,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淋浴室。
周田狭长的有咩盯着浴室中朦胧的人影,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无声地叹息,“亲爱的述,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这几天述一直都没有再找我说话,每天都来上课,可是坐在我时候就像一个透明人一般,以前那种强烈的存在感消失了,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是那天的举动伤了他的心吗?
好几次想转过头去主动和他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觉得那样子会很突兀。
“同学们,本堂课我们进行一个小测试,请把书本收起来。”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过来。
嗯?要考试吗?
我抬起头,正好看到瘦瘦弱弱的组长将试卷递到我面前,然后听见他的脚步移到我身后,停留,抽试卷,放下。然后没了声音。
连试卷都不用翻一下的吗?
我忍不住了,动作很小地回头瞄了一眼,却看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俊美的脸贴着课桌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如同小扇子一样在眼帘下形成一圈浓密的阴影,薄薄的唇微张着,睡得正香。
这样安静的午后,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真的是美好得像油画一般的画面。
那边的同学,考试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讲台上的老师发话了。
我连忙回过头,心里却惦记着正在睡觉的述,他睡着了,考试怎么办呢?
想了想,还是决定叫醒他。
“述,快醒来,考试啦!”我稍稍侧过身,压低了声音说道。
趴在桌子上的人和周公聊得正开心,纹丝不动。
讲台上带着黑框眼镜的女教师仿佛有顺风耳一般,突然向我投来一束严厉的目光。
被发现了,我吐了吐舌头,坐直了身子。
过了片刻,发觉老师没有在看我。我拿起桌上的胸针,将手悄悄地伸往身后。
看来要出狠招了……
我把胸针慢慢地往后移,感觉到细细的针尖触到了他的皮肤,正准备轻轻扎一下的时候,沉睡着的人突然无意识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扑哧”,我听到了极小的,针尖深深扎进皮肤的声音。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扎……扎进去了?
整洁的校医室,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小心翼翼地替述清洗着伤口。
“居然扎进去这么深,述,是仇家吗?”年轻的校医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述的目光轻轻从我身上掠过,“不过想要谋杀我的人,应该不会笨到同胸针做凶器吧?”
“原来是胸针扎的,”校医忍俊不禁,“很另类的手法啊。”
“校医,很严重吗?”我有些尴尬地问道。
“已经消了毒,不过随口的确有点儿深,还是回去再好好治疗一下的好,以免发生感染……述,你家里不是有本市最好的家庭医生吗,今天怎么会跑到校医室来?”校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问道。
我的脸突然一下子变得滚烫。
察觉到胸针刺进了述的皮肤,我立刻向老师请了假,然后在全班同学复杂的目光中,拉着述一路狂奔到了校医室。
校医有条不紊地替他消毒、包扎,我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述却始终是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我不是故意的,”我小声说,“只是想叫你起来考试……”
“我还有事,你们慢聊。”校医微笑着走了出去。
“我考不考试,跟流蓝又有什么关系?”
淡如清风的语气,却仿佛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和淡漠,让我有些窒息般的难受。
还是惹他生气了吧,那样过分的举动。
道歉吧,为了那天的莽撞和软弱。
然而话一出口,却是一如既往的冷硬——
“我预备竞选下一任学习部长,你的考试成绩当然和我有关。”
“知道这样而已,”述的嘴角勾出一抹优美的弧度,“叫醒我这个让你很讨厌的人,一定很困扰吧,所以才用了这么独特的方式。”
“那个,不是,我只是想轻轻扎一下的……”
说是他自己把手臂迎向针尖的?
可是,他好不好以为这是我的狡辩呢?比起被当做一个做错了事还推卸责任的人来,我倒是宁愿背了这个黑锅算了。
“总之,老巫婆的考试要是不参加,即使是你也会很麻烦,”不知道要说什么,几乎凝滞的空气中,那句哽在喉咙里的道歉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上次扔了你送的巧克力,并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关系,你有拒绝的权利,不必因为内疚而改变你自己,我欣赏的恰恰是坚定而勇敢的流蓝。”他轻轻执起我的手,在上面印上轻轻一吻。
正是午后,窗外细碎的阳光透进来,落在述俊美的面孔上,让他的笑容如同盛开在大雾中的樱花,美得那么不真实。
“你不生气了?”
“有一点儿难过,但并没有生气。”
这样亲昵的语气……述的身上,有一种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的气质。
“其实那盒巧克力,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