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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前,在走廊里隐约听到秘书们议论,说新任总长等他去找他,他听后闻听不由一惊,他仔细揣摩,觉得这议论好像是有人授意精心安排的,示意我主动找他,故意拿我一把,让自己低三下四求情。
顿时便预感情况不妙,连夜找同乡王其康,王其康是周学熙和他的共同朋友。对王其康,周学熙几乎无话不说。在周学熙出任财政总长后,他曾托王其康去周学熙处探探口风。按当时估计,周学熙即便心存芥蒂,在表面也会卖个人情,像周学熙这种人绝不会放着河水不洗船的,而这时王其康仍然不见他的影子。此时,王其康避而不见,他完全明白其中的因由了。
周学熙的如意算盘打得够精,放风让自己去找他,求他。他一定会编出一套危言耸听的鬼话在等着,待求到一定火候,他才假惺惺地开恩,要自己今后对他服服贴贴,唯命是从。
想通前后因由后,尚有三分性格的周作民,立刻展纸奋笔疾书。几个时辰后,周学熙案头上多了一只牛皮纸信封,那是一份辞呈
那天,周作民送走辞呈便离开了财政部,可离开财政部又能去那呢?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份报纸上的豆腐块大小的报道吸引了他的注意《**公司获批淮海实业储备银行》,也就是这份报道,让他动起去连云港的心思。
“先生,看报吗?十个铜子这是从保定站刚送上的报纸,”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卖报的侍应生见这人似乎有兴趣,连忙介绍起报纸的头版。
“江苏督军程德全宣布独立,黄兴誓师讨袁”
“什么”
听着秘书的报告,陈辉德整个人为之一惊。
“程,程督军已经乘火车来上海“治病”……”
不待秘书说完,陈辉德便怒骂一声。
“治病,治什么病,定是那黄克强携械威逼雪楼先生,逼雪楼先生宣布独立,再逼雪楼先生离开南京,以独揽大权”
不用想,陈辉德都能猜出所谓江苏独立的内幕,对于**党,他……
“你们不能进来,不能进来,我们经理不在,真的不在……”
办公室外的职员的阻拦声隔着门传了进来,不待陈辉德开口问生了什么,门猛的被人一脚踢开了,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军人径直闯了进来。
“光甫兄,我们又见面了”
在随着护兵进屋的陈其美一见陈辉德,便依如往日向自己这本家行了一礼,那神情中似带着些得意。
“英士先生,你这是……”
看着这一屋子站着的荷枪实弹的军警,陈辉德心下一紧,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来了。
“光甫兄,今天兄弟来这,是奉讨袁军黄总司令之命,来贵行取晌的”
说话间,陈其美拿出一份盖有江苏督军大印的文书。
“英士先生,这……”
看一眼周围的军人,陈辉德挺挺胸膛说道。
“还请英士先生见谅,江苏兴业银行虽为官钱局改办之官办银行,然根据董事条例,并不承担任何督军府的要款之务,现督军府于兴业银行未存一分,而年终分红需至年终方能交给省财政司,还请……”
不待他说完,立即便有一人抽出短枪抵着陈辉德的脑袋。
“姓陈的,你到底给不给银子”
“经理……”
外面围着的银行职员连声惊喊着,而陈其美只是笑着。
“请英士先生见谅,辉德虽为银行经理,但需为董事会负责,还请……”
叭
一声枪响,一声惨叫,站在屋内的一名银行职工顿时倒于血泊之中。
“你……陈其美你,你这是……”
“打开银库”
冷哼一声,陈其美的目中尽是杀意,为了筹款他可是费尽心思,而现在报纸上到处登着的孙黄二人是如何坑害**公司,意欲夺产害人,这下可好,把上海的那些原本对讨袁就没什么兴趣的商人,都赶到了租界里头,现在也就只有这江苏兴业银行了,李致远用银子砸了第三师,谁知道,黄克强在南京一天催数次军饷,讨袁能否事成,就看这次了。
“你……打开银库”
瞧着眼前这明为**党,实为土匪的众人,陈辉德禁不住生一声长叹,这会他是真后悔了,为什么自己不听朋友劝说往租界避祸,现在……幸好,幸好银行的款子大都转到汇丰银行了,银库内也就只有十几万元……
如愿以偿的陈其美一笑,双手抱拳道。“多谢光甫兄,赞我军饷,待回去,其美一定向先生告之光甫兄之款助之情,并于报界通令嘉奖”
待陈其美和那些丘八离开办公室后,陈辉德像是失了魂似的,瘫坐在沙上。
“这……这是什么世道啊”
军人如匪政客如盗想着先前的遭遇,让坐在沙上的陈辉德陷入迷茫。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办一家真正的现代银行,可现在却政局动荡,风云变幻,于强权面前,个人的理想和抱负是如此脆弱。
这时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两个人的遭遇,那是对他曾有知遇之恩的两位靠山,一位是前朝的封疆大吏端方,还有现在的江苏都督程德全,前者于两年前**中死于非命,而后者,却又被威逼“叛乱”在前,赶出南京在后。
这,这就是中国的世道吗?
面上尽是痛苦之色的陈辉德,眼睛直色色的看着那一滩腥红的鲜血,那腥红是如此的刺目,这空气中的血腥味是如此的……
罢了罢了
摇着头,陈辉德缓步走到办公桌边,伏于案上写起了辞呈。
第176章 二年
第176章二年(第一更!求月票!)
“兹……”
厂房内,刺耳的金属拉削声回响着。
在一台简易的机床前,额头上滴着汗水的工人看着随着冷却液流出时带出的银白色的金属屑。
在电动机的带动下,拉刀缓缓后退着,而圆柱型的工件则缓旋转着。
刺耳的拉削声中,从胶管中流入工件内部的冷却液缓缓流淌着,银白色的金属屑和着冷却液在映着光亮。
“哗……”
完成一次拉线后,黎杰辉立即旋松卡轮,然后按照定位重新固定工件,不一会,他的耳边再一次响起刺耳的拉削声。
“拉线机……”
在机器开始工作时,盯视着眼前这台整个工厂或许是最简陋、最粗糙的机床,黎杰辉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台拉线机是他自制的设备,在两个月前为他带来了1ooo元的奖金。拉线机是用来制造枪管膛线最重要的设备,膛线是枪管的灵魂,没有膛线,枪弹想要打得远、打得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二轻工厂内有上千台购自德、美等国的先进机械设备,但那些设备大都是民用设备,根本就没拉线机,而在一个月前,工厂就开出了1ooo元的悬赏,悬赏解决膛线制造,当时黎杰辉只是看一眼,然后便开始默默的制造起拉线机。
二十年前,也就是黎杰辉十五岁那年,他就进了天津的北洋制造局,在那里他曾和师傅一起制造过拉线机,再后来,十几年前八国联军烧了北洋制造局,他便到了辗转到了大沽造船所,在造船所干了十几年,早忘记北洋制造局的事情了。
而这十几年来,大沽造船所却陷入了生存困境。大小船多年未造一条,修船的活儿也星星点点。从玻璃厅到各车间冷冷清清,死气沉沉。职员和工人的月薪难以维持。这原因,要追溯到甲午海战、黄海之役,使花了重金组建起来的北洋水师一败涂地,这之后的战争赔款,又大伤了中国的元气。百业凋敝,市井萧条,民不聊生。自然也没人造什么兵舰。
民国后,这大沽造船所工人们的月薪更是难以维持,也正因如此,黎杰辉才会来到连云港,因为曾在北洋制造局干过几年原因,他才进了这第二轻工机械厂。
半个月前,这台简易的拉线机便被他制造了出来,事实上拉线机并不复杂,至少对于黎杰辉而言,这拉线机甚至就只是“木匠活”,而第一台拉线机的线轴和大多数构件,也正是用木料制成的。
直到用那由木料制成的拉线机人工拉出膛线后,工厂才以黎杰辉制造的那台拉线机为原型,制造了新型的拉线机,尽管同样很是简陋,但制造膛线却没有任何问题。
从拉线机上取下拉完膛线的枪管,刚放在台架上,黎杰辉便看到枪管被人拿走了,转身一看,是厂里的技术协理莫凡。
“莫协理”
在黎杰辉打招呼的时候,莫凡已经举着枪管,对着灯泡检查了起来,不停的转着枪管检查之后,莫凡笑了笑。
“老黎,这膛线加工的不错啊”
看着老黎,从他的身上莫凡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公司会重视工人,有时候很多老工人,比他们的这些技术人员更顶用,最起码这台简易的拉线机,如果单靠自己的话,恐怕还真造不出来。
“就是慢了点,加工六根膛线,需要换四次拉刀,前后要十几分钟,如果……”
犹豫着,黎杰辉指着拉刀提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