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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谦大师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随后说道:“林施主,贫僧法号‘苦谦’,已不是郑山河了。”
林清华加快脚步,手中的拐棍捣在地面上,发出“咄咄”的声音。他走到苦谦大师跟前,俯身看了看坐在竹辇上的苦谦大师,又笑道:“咱俩谁跟谁?用得着这么见外吗?干脆你还是叫我元帅,我还是叫你老郑好了。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索性你就将就一点儿,别在‘贫僧贫僧’的自称了。”
苦谦大师沉默片刻,随后支开那四个小沙弥,待林清华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一张太师椅上就坐,他才说道:“那好吧,我就称呼你为元帅便是。”
“这就对了!老郑!”林清华见到老朋友与老部下,心中自然格外的高兴,本来有些疲倦的身体现在却又充满了活力,说话的声音也高了些,“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是不是栖霞寺里住得苦闷,耐不住寂寞,想找我说话了?嘿嘿,莫非又想跟我辩论一番?”
“阿弥陀佛————”苦谦大师念着佛号,“元帅此言说笑了,我本已遁入空门,早就做了长伴青灯、苦渡余生的准备,哪里还说得上‘寂寞’二字?再说了,上次元帅与我在寺中争辩佛法,本来就是元帅赖皮,并未取胜。”
林清华呵呵一笑,随后问道:“那么说来,你这次来是想再与我分个高下了?”
苦谦大师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争强好胜之心早已随郑山河一同离我而去,我今日来到这里,是来向元帅辞行来的。”
“辞行?你要走?到哪儿去?”林清华心中微微一惊。
苦谦大师道:“去恒河。”他伸出手去,从背后背着的一个包裹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瓷罐,对林清华说道:“当年我师父离尘大师受师祖空智大师派遣,在恒河一住就十年,在那十年中,他每隔几日必会前来为我宣讲佛法,度我放下屠刀。”
苦谦大师动情的抚摸着那瓷罐,叹道:“也不知道是我杀人杀腻了,还是佛法真的起了作用,我终于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后来的事情元帅也知道了,我放弃了恒河边疆区总督的官职,随同离尘大师离开印度,返回了栖霞寺,师祖空智大师为我起了法号‘苦谦’,我就一直留在栖霞寺,直到师父师祖都去世。”
林清华叹道:“你……你真的看破红尘了吗?”
苦谦大师苦笑道:“看破又怎样?不看破又怎样?如今我已是快死之人,已用不着再纠缠这些了。”
林清华问道:“那你回恒河去是为了什么?”
苦谦大师道:“这瓷罐里装的是我师父离尘大师的舍利,我将把这些舍利送到恒河边疆区去。”
林清华微微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苦谦大师道:“在恒河的那十年中,师父感慨于佛教在印度的没落,虽然后来他又回了中原,但总是不能忘记在印度看到的佛寺遗址,遂在圆寂前特意叮嘱过我,让我在合适的时候派人将他的骨灰或者舍利送回印度,埋于佛寺废墟之下,以了却心愿。前几年由于栖霞寺的事情,我一直拖着未办,如今新住持已选定,我也可以离开了,再加上已经开春,冰雪消融,正是长涉的好时节。今日特意来向元帅辞行,也许我此一去就不能回来了。”
“你可以派人送去,而不必亲自送去。”林清华说到。
苦谦大师摇头道:“不,我一定要亲自送去,这不仅是为了了却师父的遗愿,而且也是为我自己赎罪!”
“赎罪?”林清华喃喃道。
“是的,赎罪。我虽已放下屠刀,可是终究杀了无数无辜的人,这个罪孽不是在寺里念经就可以消除的。”苦谦大师坚定的说道。
“战争就会死人,你不必太过自责。”林清华劝道。
苦谦大师道:“罪过,罪过!元帅到现在还没有看透这一切,若你看透,也会象我一样的。”
林清华摇头道:“虚无飘渺的东西怎能看透?”
苦谦大师道:“其实依我看,有些事情元帅已经看透了。”
林清华很是意外,问道:“怎讲?”
苦谦大师道:“你不将手中权利交给你的儿子,此可足见你已看透,无论什么王朝,终究免不了灭亡的命运,与其几百年后灭亡,不如现在就不管它,如此看来,元帅确实已经快入空门了。”
听到苦谦大师这样的说法,林清华哭笑不得,他无法想象,自己的作为居然会被眼前的这个和尚这样解说。
林清华纠正道:“你说错了,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看透了,而是因为我有预见的能力,我能看到很久以后的事情。”
这下轮到苦谦大师发愣了,他问道:“贫僧不解。”
林清华从椅子上站起身,拄着拐棍在苦谦大师面前来回踱了几步,随后说道:“有个哲人说过,‘假如历史能够重来,那么百分之九十的人能够成为伟人,因为伟人最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够看清未来,对于未来的事情具有惊人准确的预见性’。毫无疑问,我就具有这种能力,我知道未来的世界将向何处去,也知道什么东西将被淘汰。”
苦谦大师艰难的琢磨着林清华的这几句话,沉思片刻后,抬起头说道:“这么说来,元帅是伟人了?”
“不!我不是伟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不过,由于我拥有预见能力,那么自然就能干成一些别人干不成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是不可理喻的。”林清华大声说道。
“你会算命?”苦谦大师还是没有弄明白林清华的意思。
林清华放弃了继续解释的勇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向这个满脑子轮回概念的人讲清楚这件事情的,因此他只是笑笑,并说道:“你就不要乱猜了。”
苦谦大师显然也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于是他向林清华道别之后,将那几个守在门外的小沙弥叫进来,吩咐他们将自己抬出客厅。
林清华一直将其送到门外,却见一辆牛车正等在门边。
林清华叹道:“不如我派国防部的车送你去吧。”
苦谦大师摇头道:“多谢施主美意,贫僧还是乘牛车去的好,当年玄奘是走去印度的,贫僧若不是腿脚不便,恐怕也走去了。”
送走了苦谦大师,林清华的心情更加的郁闷,他拄着拐棍站在门外,一声不响的看着那远处忙碌的人群,还有那从道路上经过的马车、人力车和那偶尔出现的车尾冒出青烟的内燃机车。
“元帅,您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了,该回屋子了。”一名年轻卫兵在林清华耳朵边小声说道。
林清华从莫名的烦躁中暂时解脱出来,他跟着卫兵回到书房,并马上拿起纸笔,写下许多名字,随后将其交给一名卫兵,说道:“将这些人都叫到这里来,我有事情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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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算明亮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坐在书桌后边的老人,目光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神情。
“父亲,您有什么话就讲吧,我们一定照办。”一名五十多岁的女人走到书桌边,对那须发皆白的林清华说道。
林清华抬头看看女人,随后说道:“凤儿,怎么你没将你的小孙儿豆儿带来?我还想听他喊我太姥爷呢!”
林凤儿轻声说道:“小豆儿跟他爷爷去爬山了。”
这时,一名三十左右的男人走上前,说道:“外公,要不孙儿这就将他接来?
林凤儿点点头,说道:“你快去快回。”
男子应道:“是,母亲。”
“回来!不必了,别打搅了他们的雅兴。”林清华将那正欲转身离开的男子叫了回来,“有你们在这里就行了。”
林清华向那些人中望望,随后说道:“子敬啊,你过来。”
许子敬闻言,急忙走上前,说道:“晚辈在此。”
林清华点点头,随后又说道:“几位部长先生就不必站在后面了,都到前面来吧。”
小小的书桌前立刻挤得满满当当,不过气氛却也轻松了不少。
林清华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几张写满了字的公文纸,将其交给许子敬,并说道:“你们几个传看一下。”
许子敬接过公文,看了几眼,便喊道:“什么?元帅马上就要公布遗嘱?”
林清华点点头,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现在年纪这么大了,能不早做准备吗?你仔细看看这份遗嘱和法律草案,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许子敬低下头去,就着头顶上那几个电灯的光亮,认真的看着手中那份《东帅继承人法草案》。
过了半晌,许子敬抬起头来,略微沉思一番,随后望着坐在书桌后的林清华,说道:“元帅,其它的都没有问题,您以前就多次提过了,可是这关于继承人任期的规定是否有些过短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