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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鲸波站在“李白号”驾驶台后方的那间小小的指挥室里,正倚身一个齐腰高的铁制书桌边,手拿一支沾水钢笔和一个简单的尺子,在一张折起来的海图上不时的画着什么。
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动笔了,齐鲸波双手撑在书桌边角上,低头看着那张只画了一小半的海图,双眉紧皱,嘴角绷得紧紧的。
“报告!”一名水兵出现在了舱门口。
齐鲸波抬头望去,说道:“什么事?”
水兵说道:“刚才施琅将军的旗舰升起信号,看起来他们的那艘船又漏水了,他们希望我们减慢速度。”
齐鲸波摇头叹道:“若没有这些木船的拖累,我们应该走得更快些的。”他将手中的钢笔扔到书桌上,随后拿起书桌上放着的一个千里镜,转身走到门口,说道:“走,去看看。”
正如那名水兵所说,施琅的旗舰确实遇到了麻烦,他所乘的那条在一月前撞上暗礁的“南安号”又开始大量漏水了。
这条船以前曾经是郑森的旗舰,也正是那艘在扬子江战役中被施琅亲手缴获的荷兰旗舰“海上君主号”,这艘战舰在被郑森部下修复以后,就成为了郑森的旗舰,并被改名为“南安号”。郑森在这条船上一住就是几年,直到去年,当马尼拉会盟取得成果后,那西班牙和教廷使团的首领伯尔斯神甫就代表教廷,将他们所乘的那艘西班牙新式主力战舰“圣玛利亚号”赠送给了郑森,以表示教廷对于虔诚信徒的感激之意。
郑森得到了“圣玛利亚号”后,便立刻将这艘更强大的战舰当作了自己的新旗舰,而将“南安号”派到了远征舰队中,当施琅得知自己亲手俘获的那艘荷兰舰队旗舰来到日本后,便大大咧咧的去向刘国轩要了过来,刘国轩抹不下面子,只好将这艘船交给了施琅。
本来这艘船是很好的战舰,但是用来执行现在这种类似于航海探险的活动就显得有些不太合适了,因为在无法摸清航线的情况下,冒险靠近海岸一带,对于这种排水量高达一千五百吨的木制风帆战舰来说是相当的危险的,随时都有搁浅或者触礁的可能。
虽然施琅也曾小心翼翼,但是好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当他们在一片看起来好象安全的海岸边试图登陆时,却忽然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海流给卷到了岸边,并撞上了一处暗礁群,致使“南安号”触礁,另外两艘稍微小点儿的船搁浅,若非是随行的“李白号”和“杜甫号”奋力营救,冒险在落潮前将其从危险的暗礁群中拖出来的话,恐怕施琅早就不得不更换旗舰了。
其实齐鲸波本来是不肯冒这种险的,但经不住施琅的催促,只好冒险行动,因为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对于施琅来说,如果看着跟自己有着深厚渊源的战舰沉没,那么他的心情是好不起来的。
虽顺利离开暗礁群,但“南安号”的损坏还是相当严重的,船底有五处漏水,而其中又以三处漏洞最为严重,若非郑森麾下的工匠事先就给它们增加了好几个并不太结实的隔水舱的话,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再航行的了。
为了修理“南安号”,他们不得不在那一带海域停留了整整十天,当将漏洞勉强堵上后,方才继续前进。
但这并不能最终挽救“南安号”的命运,由于漏洞太大,而且那三个大漏洞又几乎连在一起,另外,因为在拖拉的过程中,缆绳对船体也造成了进一步的破坏,因此在接下来的航行中,它总是会成为整个舰队的累赘,在一场并不算太强烈的暴风雨中,“南安号”再次遭受损坏,三个漏洞已经彻底的连在了一起,并最终发展成为一道裂缝,全仗着那两个不停向旁边隔水舱渗水的隔板保护,整艘战舰才能勉强航行。
现在,“南安”号”的情况更加的不妙,由于那些临时增加的隔水舱的舱壁已经不能避免被海水浸泡、腐蚀的命运,因此,“南安号”不仅停止了行驶,而且已开始慢慢下沉。
齐鲸波乘上一艘由“李白号”上放下的六桨小艇,靠上了“南安号”,在经历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后,施琅终于放弃了自己的这艘旗舰,下达了弃船的命令。
“南安号”上所有的水兵和大部分物资均被分散到其它战舰上,而施琅本人则被齐鲸波请上了自己的旗舰“李白号”。
望着那已经半沉入海中、完全无可救药的旗舰,站在“李白号”侧舷的施琅忍不住擦了把眼泪,齐鲸波除了默默的站在施琅的身后,并目送那夕日的海上霸王从海面上彻底消失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表示,因为他知道,那艘战舰之所以沉得那么快,完全是因为施琅下达的毁船命令的缘故,最后一批离船的水兵奉命破坏了几个还算完好的隔水舱,这样说来,实际上是施琅亲手加速了自己旗舰的死亡。
与那已经完全没入海中的“南安号”永别之后,舰队立刻再次扬满帆,向着那遥远的南方迅速驶去。
又行驶了三个小时,当怀表上的时针指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齐鲸波期待已久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作为前锋跑在最前面的“杜甫号”首先发现了目标,根据船上旗语兵打来的旗语,就在离舰队不过二十几里的南方海岸附近,发现了一座大型港口,而且港口里停满了船只,数量至少几百艘。
“传令!全体做好战斗准备!蒸汽机启动!排成‘一’字纵队,铁甲船在前,木船在后。”齐鲸波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打上去?”施琅问道,“现在我舰是顺风,敌船逆风。”
“不!”齐鲸波咬了咬牙,“记下这里的准确位置,若是敌船从港中大举出动,我们立即逼开。”
果然不出齐鲸波所料,就在“李白号”赶上前面的“杜甫号”后不久,“李白号”上的了望手立刻报告了对方的新动向。
“注————意————!不明舰队已从港口出动!数量众多,航向正北,呈‘之’字形向我舰队扑来!”了望手俯身桅杆顶部的桅斗里,向着甲板上的传令兵大声喊道。
不等传令兵传来情报,齐鲸波便已来到了船头,他将手中的千里镜提起,向着南方仔细的望着,直到镜头中那靠近海天线的地方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东西。
“传令!木船一队,铁甲船一队!木船立即向西行驶五里,与铁甲船并列而行,铁甲船降下所有风帆,继续保持航向,掩护木船!”
“我下船去指挥木船。”施琅立即转过身去,命令几名水兵降下小艇。
齐鲸波并没有阻止施琅的行动,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水兵们是需要这样的人领导的,不然的话,恐怕会军心不稳。
“挥旗语!”齐鲸波走到船尾,并抬起头,大声命令那站在船尾桅杆桅斗里的旗语兵,“命令木船等候施琅将军,当他上船之后,再转舵西行。”
那南方的舰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它们船上的风帆了。
对于这种船,齐鲸波是非常的熟悉的,因为这些船可以说已经是他的老对手了,小小的船身,三根高大的桅杆,还有那奇怪的船头,这些特征无一不向人们表明着它们的真实身份————它们都是自杀船。
齐鲸波原以为自杀船只有在日本列岛才会看见,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远离亚洲的地方居然也有这种疯狂的战舰,这显然让他很是意外,但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庆幸,因为按照风向和航速来看,如果自己现在就转头向西航行的话,那么这些自杀船是无法很快赶上自己的,因为那对于己方舰队来说是逆风的风向,对于敌人来说同样也是逆风。
但齐鲸波并没有马上命令铁甲船转舵,因为他还想靠近一些观察,以便更为仔细的侦察这里的动静。
齐鲸波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施琅所乘的那艘小艇已经被拴在了一艘最大的木制战舰的尾部,很显然,施琅已经上了他的新旗舰,而且那些木制战舰已经开始调转船头,向着西南方直插而去。
齐鲸波走到驾驶室边,打开舱口,命令里面正在值班的副官道:“现在‘李白号’和‘杜甫号’归你指挥,尽量靠近岸边,但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触礁。”
下达完自己的命令,齐鲸波立刻回到指挥舱,拿起一张空白图纸、一个千里镜和装在瓷瓶里的墨水、钢笔,将其装进一个背包,将帽子脱下扔到书桌上,随即背起背包奔回甲板,并轻松的爬到了主桅顶部的桅斗里。
在桅斗里的那名了望手的协助下,齐鲸波一边观察着那岸上的一切,一边将其飞快的记在图纸上。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已经过去,施琅的木船队已经与铁甲船并列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了,而那迎面而来的敌方舰队则更近了。
“舰长,它们过来了!”站在齐鲸波身边的那名了望手指着前方喊道。
齐鲸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