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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汉轻蔑的笑笑,说道:“前几次你也没把钱交清啊!你没钱不要紧,你的儿子不是身子骨挺壮实的吗?不如就把他交给我们吧。”
“不可,不可!”掌柜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哭腔,“小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小人养老送终就全在他身上了,大爷若是把他带走,小人靠什么活呀?”
那大汉嘿嘿冷笑几声,说道:“你这人真是想不开,我们把他带去,是准备把他带到南洋去,靖海公在南洋一带势力很强,最近又将红毛人的一个什么岛给打下来了。不过,也许你不知道,南洋一带人手稀少,我们带着你儿子去南洋,就是给他找个好出路呀!说不定几年以后,你儿子从南洋风风光光的回来,你也就跟着沾光了,每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在家里有丫鬟家丁们伺候着,好不爽快!”
掌柜痛苦的摇头道:“小人不指望着这些东西,小人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哪怕是吃糠咽菜,小人也认了!”
另一名大汉不耐烦的说道:“岂有此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冒险怎能得大富贵?我们是在帮你呀!你怎么不领情呢?”
领头的大汉喝道:“少跟他罗嗦!带走!”
两名大汉应声而动,将那躲在掌柜身后的小伙计一把抓住,将其向门外拉去。
“爹,爹,爹!”那小伙计哭喊着。
“儿呀!”掌柜也一起哭着。
顿时,小小的酒铺里充满了痛苦。
“嘭——”的一声,那沉默了半天的周秀才将面前的桌子用力锤了一下,他指着那三名大汉,喝道:“光天化日,你们不怕王法吗?”
“王法?王法几钱一斤?”那名领头的大汉回过头来,望着那儒生问道,“方才爷爷放了你一马,怎么?现在皮痒痒了?”
另外两名大汉松开那小伙计,一边向那儒生走去,一边挽起了袖子。
“几位,几位!嘿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那名年轻儒生见势不妙,便忙着迎上前去,向那三名大汉作揖道,“这掌柜的欠几位多少钱?我可以替他还。”
“你?”那名领头的大汉看了看这年轻儒生的衣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喔,看起来象个有钱的主儿。这个唐老实一共欠我们五两银子,我们将就着算算利息,就算做是十两吧。你替他们还?那好,拿来吧!”说完,他便伸出手去。
“十两?小人哪里欠了那么多银子?小人前后一共才欠几位三两孝敬银子,怎么……”那掌柜正想把话说完,却被那三名大汉凶狠的目光吓住了,便立刻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那年轻儒生皱了皱眉毛,随后便将腰间的钱袋取下,从中点了十块银圆,将其交到那领头的大汉手里,说道:“数数,这里一共是十块大号银圆,正好是十两银子,若是拿去换成碎银,兴许能换到十二两呢!”
那大汉冷笑着接过银圆,将其递给身后的一名大汉,随即望着那年轻儒生的钱袋,说道:“嘿嘿!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果然没有看错!我见你那钱袋中尚叮当乱响,想是还留得有几块吧?嘿嘿!”
“大胆!”那周秀才骂道,“实话告诉你,我俩都是进京赶考的士子,你只要敢打我俩的主意,就等着枭首示众吧!”
一名大汉凑到那领头大汉的耳边说了几句,那领头大汉便咳嗽两声,随后说道:“两位远来是客,爷爷我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那大汉扭过头去,踢了那跪在地上抱着小伙计的掌柜一脚,口中喝骂道:“算你走运,下次就早早的把银子准备好,免得没有散财童子替你还钱!哈哈哈!”
三名大汉得意的哈哈大笑,随即转身,迈着同样的八字步,慢慢的踱出了店去。
“岂有此理!气死我也!”那周秀才气愤的骂道,“天子脚下,怎会有如此嚣张之徒?朗朗乾坤,浊气冲天!可叹,可恨!”
那年轻儒生劝道:“周兄方才真的是卤莽的很呢!若是真的惹恼了他们,你的秀才身份、我的贡生身份恐怕也保不住你我二人呢!”
那名跪在地上的掌柜挪到两名儒生身边,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小人谢过俩位公子爷,两位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两位的银子小人一定想法偿还!”他扭头将那小伙计拉到身边,将其摁下,说道:“快给二位恩人磕头。”
那小伙计倒也听话,马上向着二人磕了三个响头。掌柜从袖子中取出些许碎银,呈到年轻儒生眼前,说道:“这是方才买酒剩下的钱,那坛酒的钱小人也一定如数赔偿。”
那两名儒生赶紧将掌柜与小伙计扶起,年轻儒生说道:“银子就不用还了,就算做今日我与周秀才的饭钱吧。”
那周秀才问道:“他们是伙什么人?是什么来路?怎么如此嚣张?”
掌柜将小伙计支开,随后轻声说道:“他们什么人都不是,他们是畜生!他们是这南京城中、天子脚下的几个混混儿、泼皮无赖!他们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就靠着到处敲诈为生。”
那年轻儒生问道:“莫非他们是那谢铁刚的人?”
“谢铁刚?谁?”周秀才问道。
年轻儒生答道:“谢铁刚是南京城秦淮河上最大的两个码头西关码头和东关码头的掌柜,据说他在这南京城中能够呼风唤雨,手下三教九流之徒众多。”
掌柜的赶紧摇头道:“不是!他们不是谢掌柜的人。谢掌柜义薄云天,手下也多是英雄豪杰之士,怎会干这些勾当?这些泼皮以前投靠那‘狐狸球儿’,后来楚国公打进南京城,到处贴出告示,捉拿那‘狐狸球儿’与童清风等人,‘狐狸球儿’失势,他们这些人没了靠山,便又开始到处敲诈勒索,不想今日却冲撞了两位。”
那年轻儒生显然很惊讶,问道:“谢铁刚不是也是靠着收这种孝敬银子起家的吗?”
掌柜说道:“他收的孝敬银子都是别人自己乐意送去的,可不是他硬逼着人家送的。”
年轻儒生更惊讶了,问道:“有谁会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送给别人呢?掌柜的,你别是被吓糊涂了吧?”
掌柜摇头道:“小人没有糊涂。公子没有做过买卖,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如今做买卖的人中,哪个不知道找个靠山呢?现如今这南京城里最大的靠山恐怕就是谢铁刚谢掌柜了,那些买卖做得大的人最怕青皮无赖上门捣乱,于是就急着找人保护自己,谢掌柜就是他们眼中的保镖了,只要每月给足了孝敬银子,一旦遇到上门捣乱的青皮混混儿,那么就由谢掌柜派人将事情平息下去,这样一来,就不怕那些青皮捣乱了。而谢掌柜最紧守的一句话就是,‘没人请咱,咱就不去’,他是不会硬要别人去交纳孝敬银子的。”
“原来是这样!”那年轻儒生恍然道,“此人倒也有些‘盗亦有道’的行事手段。”
“什么‘盗亦有道’?他只不过是比方才的那三个青皮更要脸面一些罢了。假如没有方才的那种青皮混混儿的话,谁会给他送银子?说句实话,其实那些青皮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没了他们,他谢某人肯定是会放下架子,自己上阵收孝敬银子的!”那周秀才气呼呼的说道。
年轻儒生笑道:“周兄还是那么愤世嫉俗,其实书上说的那种人人谦让的世道什么时候出现过?依我看,这谢铁刚其实与官府的作用差不多,只是维持市面上的秩序罢了,官府是明着维持,而他却是暗中维持。没有了他,也许会出现别的人,什么林铁刚、郑铁刚,没了这样的人,也许市面上早乱了!”
周秀才叹道:“你看那《号角》看多了吧?连说话也有点儿怪怪的。”
年轻儒生笑道:“看《号角》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这次的考题中就有三道题是那上面的,我全答上来了。”
周秀才也笑道:“多亏你以前跟我说起过,我倒也答对了两题。”
年轻儒生望着那掌柜,问道:“既然那谢铁刚能保护你们这样的买卖人,那你却为何不向他交孝敬银子?”
掌柜苦笑道:“小人小本儿买卖,吃了上顿没下顿,怎能有银子交给谢掌柜?”
周秀才叹道:“如今天下战乱仍未止息,看来象你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啊!”说完,他便望着店外,脸上皆是凝重之色。
“开榜了!开榜了!”一个儒生模样的人从街道外匆匆奔过,一边奔一边喊。
“开榜了?”周秀才与那年轻儒生同时一惊,他们忙奔到店门口,想出去拉住那名正在狂奔的儒生。
“二位恩公别忙!”那唐掌柜急忙追上,拉住二人,随后说道:“二位千万别莽撞,方才奔过去的那人也是个秀才,只不过却是个疯秀才,他的话是信不得的。”
“疯秀才?”二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那掌柜。
唐掌柜解释道:“他姓范,排行老大,人称‘范大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