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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东珲苦笑道:“光兴兄说笑了!我这次去办的可真真正正是苦差,带去的十几个手下全被杀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你瞧,我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呢!”他故意将袖子拉起,露出胳膊上那被鲜血染红的绷带。
倪光兴惊诧道:“这么狠?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袭击捕快?”
张东珲神秘的压低声音,道:“嘘。此事乃是绝密,还请光兴兄恕我不能相告。”
倪光兴尴尬的笑笑,打了个哈哈,道:“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打听了。我看你伤得还不轻,回去后可得让弟妹给你熬些浓汤好好将养将养。”
张东珲道:“多谢光兴兄如此关心,改天等我伤养好了,再与光兴兄好好喝他几杯。”
倪光兴道:“好!一言为定。你是想进城复命吧?”见张东珲点头,他转身吩咐兵丁:“捕头要进城,还不快将城门打开!误了大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看着城门缓缓打开,张东珲问道:“怎么,这朝阳门归光兴兄管?”
倪光兴脸色暗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本来前些天潞王派我来掌管城外的防御,但前天,左梦庚派来他的一名亲将,拿着潞王的手令,接管了我的部下,说由他掌管城外防御。我想,你守城外也好,反正我是可以不用跟那些叛军拼命了,也乐得自在。我等潞王召我回城,但左等右等不见潞王派人来传令,没有他的命令我可不敢入城,所以我就只好在城外呆着了。本来我是在城南的,但昨天那里打得厉害,炮弹把城门洞里的兵丁轰死了好几十个,我是命大才逃过一劫,所以我就到这朝阳门来了,这里我的官儿最大,而且兵丁也都是我的部下,这里自然就由我来指挥了。”
张东珲好言安慰了倪光兴一阵,等那摆渡的兵丁将马牵来,他才与倪光兴告别,进入了南京城。
与他离开时不同的是,南京城里已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异样的安静,大部分的店铺已经关门歇业,只有米铺还开着,门前比较的热闹,或者说比较的混乱。米铺的门前挤满了人,全都提着大大小小的米袋子,一看就是是来买米买粮的。为了尽早买到米,人们总是争先恐后的向前挤,到处都是人们的喊叫声和斥骂声,而且在米铺外通常都能看到打架斗殴现象。
张东珲心里忽然慌了起来,他猛然间想起自己出城时走的太急,竟然忘了吩咐妻子去买粮食。想到这里,他翻身上马,一路狂奔,直接回到家中。
当张东珲回到家中,却见妻子坐在堂屋里哭泣。不等张东珲问明白,妻子先向他哭诉起来:“你个没良心的!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又把两个儿子送到高太监那儿当人质,撇下我一个在屋里,也不给我买些粮食,你不是存心不让我活了吗?我的命真苦啊!自从嫁入你们张家,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先是受婆婆的气,现在又受你的气,我真的是没法儿活了!我的命好苦啊……”看到丈夫回来,压抑多日的苦闷终于发泄出来,但这一泄就不可遏制,直哭的惊天动地。
张东珲心里烦闷,大声呵斥道:“嚎什么丧?还嫌老子不烦吗?”
被他这么一吓,张妻停止了嚎哭,但仍不停的抽泣。张东珲问道:“我没有买米,难道你是个死人?你就不会去买吗?”
张妻站了起来,挥动两手,大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和那些大老爷们儿挤米铺?再说了,就算我拉下脸去挤,我挤得过吗?”
张东珲的声音显然低了一点,他说道:“那你就不会找我的那些手下去买吗?”
张妻道:“哼!别提你的那些手下,一个个平时敬你的很,一口一个嫂子,一口一个张捕头,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儿!我去央求他们帮我买些粮食,他们口中答应的好好的,但最后只有小清子送来三十斤大米,其他的人都忙着给自己操心去了!”
张东珲被她这一抢白,便不再言语,只是走进里屋,拿了五个银锭,提上三个大口袋,骑上马向最近的一家米铺奔去。
但他走遍附近的米铺,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所有的米铺已经全关门了,而且门边还站着衙役和兵丁,米铺的外边则贴着布告。张东珲向人打听,才知道这是左梦庚签署的命令,命令中宣布,从现在起,城内所有的米铺停止出售粮食,其所存的粮食全部由朝廷以官价收购,任何胆敢再向外售粮的,一律以通敌论处。
围在米铺外的百姓与守门的兵丁理论,虽很快就被拳头和棍棒打散,但他们仍聚集在米铺外不肯离去。张东珲拨开众人,走到一个衙役面前,说道:“让我进去,我只买三袋子米,买完我就走!”
那衙役道:“张捕头,你也是吃公门的饭的人,当知道‘令如山’的道理,我们这些小小的衙役可不敢违令,况且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在守卫。”
张东珲转过头去,望着一名什长,道:“这位军爷,你高抬贵手,让我进去,就我一个人进去,马上出来。”
那军官斜眼看着张东珲,用很浓重的口音说道:“去,去,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儿跟老子罗嗦,最看不得你们这些人,自以为在天子脚下,就可以高人一等。告诉你,这可不是你们顺天府下的命令,这是左大将军亲自下的命令,要是不服,你去找将军说去,不过被砍了脑袋可别怨我。”
张东珲见兵丁们不让进,心里虽然焦急,但却无奈,他只好转过身去,准备上马到别处碰碰运气。不料,当他翻身上马时,三锭各重五两的银子掉了下来,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些围观的人一涌而上,争抢起来。
看着那些低着头你推我挤的人,张东珲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在乎那点儿银子,本想尽快离开,但却被人群挡住去路,只好暂时停下。
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喊叫:“这些外地来的兵痞想独吞粮食,想把我们全都饿死,大伙儿一起上啊!抢了粮食都是自己的!”
张东珲骑在马上,看得清楚,这声音是由几个站在人圈外的青皮所发,他眉毛一挤,正想上前捕拿,却没料到人群猛的向米铺涌来,而且越涌人越密集,他根本就走不动,人群中的声音也渐渐的高了,“抢啊!”“砸啊!”“我的鞋子啊!”响成一片。
守卫在门口的兵丁显然没料到人群会突然涌过来,顿时手忙脚乱,不等他们全都抽出兵刃,扑过来的百姓已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推倒,并从他们身上踩了过去。
张东珲也被人推下马背,摔在人群中,等他艰难的站起后,才发现人们已经开始砸米铺的大门,而当他再寻找那几个滋事的青皮时,却再也找不到了。
“轰”的一声,米铺大门被人群推倒,几个帖在门上的人也与大门一起倒地,并被当做了踏板供身后的人踩踏。米铺中的掌柜与伙计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低着头在油灯前记帐的帐房先生也不由得站了起来,不等他们有所行动,人群已经涌进了店里,你推我砸,几下就把米柜给拆了。白花花的米就像是泉水一样从几个米柜的破洞处涌了出来。
为了让米出来的更快些、更多些,几个人用力的摇晃那高高的米柜,片刻之后,米柜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向着店门方向轰然倒塌,重重的砸在低着头向袋子中扒米的人头上,顿时将其中一些人砸得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涌进米铺的人除了抢米外,还有些人对店中的钱更感兴趣。几个青皮将柜台后站立着的帐房先生一把揪住,拖出柜台,掷于地上,然后你争我夺的争抢着柜台钱柜中的银钱。
米铺掌柜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他回头望着店门外边挤成一团的人群,欲哭无泪。站在他身边扶着他的一名伙计看见了张东珲,立刻提醒掌柜。掌柜跑到张东珲身边,哀求道:“捕头,您不能袖手旁观呐!看在我一个月孝敬您三十两银子的份儿上,您就救救我吧!”张东珲看了看一脸可怜像的掌柜,又看了看那些疯狂挤向店里的百姓,他点了点头,向着人群大声喊道:“大家不许抢!我是南京南北城总捕头!谁再抢我就拿他了!”
但此时的张东珲一身便装,而且门外声音嘈杂,人们根本听不见他在喊什么,依旧是你抢你的,我拿我的,场面混乱不堪。张东珲望着掌柜说道:“你也看见了,我已经尽力了,你还是快报官吧。”掌柜知道再求也没用了,他向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立即向衙门方向飞奔而去。
店里比店外更混乱,抢完米的人想挤出去,但却被门外的人堵住,而门外的人想进来,却怎么也挤不进来,而那些抢银钱的青皮混混儿们更是嚣张,他们抢完钱,便站在柜台上,将从柜台里找到的帐本一本一本撕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