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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高兴嘛,难得自己人不多不少凑在一起,我还没说够呢。等你将来啊,一定要找一个有文化,有教养的,家里怎么样都不怕,关键是有志气的……”
“妈!”关靖颀“呼隆”一声站了起来涨红了脸,“你怎么没完了啊?”他害怕伤害依然,也害怕依然会因此离他更远。人都是自私的,你也许不甘,但谁都不能免俗。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格外尴尬,修丽看着眼前气呼呼的儿子又羞又恼又怕面子不好看只能小声的呵斥:“你干什么!我怎么了?”。在家时间甚少的关爸爸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母子为什么这样;而依琴已经放下了筷子低着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吃饭也不是说话更不是,在椅子上和坐针毡没什么差别;连漪拉了拉关靖颀的袖子很小声地叫:“……小哥哥,别这样……”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顿“团圆饭”该如何吃下去的时候,依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看着一桌子默不作声的人问:“怎么都不吃呢?”然后迅速岔开话题伸出手说,“我刚想起来,那个鱼忘了淋汁,妈你帮我递一下。”
如同硕大的冰面被撬棍穿出一个洞,只要再用一点力,整个冰面就会坍塌碎裂,所以就着这个缺口,连漪急忙笑起来将关靖颀拉到椅子上:“小哥哥,看不出来你还害臊啊,你早晚都要找媳妇的啊,这有什么的,哈哈哈……”她笑着,满桌子的人也都附和着笑起来,一时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关靖颀用眼角的余光追随着依然,原来有些落寞,他真的无能为力。
依然从容地接过盘子,在转身的一瞬间,有滚烫的液体悄悄晕开盘子里的油花,像是腐旧的照片上受潮的斑点。
临近晚上的风越吹越冷,依然站在已经结了冰不再轰隆作响的水库旁边的堤岸上,风把她的身体吹得有些摇动。贫穷,你的一切在别人看来就都跟随着囊中空涩无物,包括你的名誉你的人格你的骄傲,就连想一个人躲出来静一静,也要考虑不能让人感觉你不满,你不高兴,要忍,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要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溜出来。
依然的身体顺着栏杆缓慢地滑下去,坐在地上头靠着栏杆,很凉很凉,她也不想管了。她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听不见在这里第一次亲吻时的巨响与无声。每当她觉得受伤觉得疲惫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岳离,那是在日积月累里形成的依赖,渐次成了习惯。她睁开眼睛,终于还是把心情平复过来笑了——随他们去吧,他们说累了,自然就不会说了。她这样想着站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想回烧了的老住所看看,而正是她这个突然的想法,给了她绝境中的转机。
依然站在那座被烧毁的老旧红砖楼下,楼壁上还有黑色烟熏的痕迹,但上面有几扇窗户已经修复好甚至钉上了塑料布保暖,里面透出灯光。她有些惊喜地张了张嘴巴然后跑到一旁的小卖部找那里认识的老伯。
“大爷,这楼,现在可以住人了?”
“都三个多月了,这个地方也没人急着管,要是电线还能用,有想回来住的,就自己拾掇拾掇回来住。不过,暖气可没人管。”
依然转过来用手支着膝盖笑起来——人说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有天也会被我证实的吗?
、(19)
冬天的寒冷渐渐深入到每一寸缝隙,在茫茫的雪野里听见冬天彻头彻尾地离开,用失去依赖的心跳尘封失落的感动,和无法释怀的悲喜。
依然站在窗前轻轻抚摸着木制的窗框向下看过去,想象那个当初骑在自行车上单脚撑地仰头与自己对视的人,心里有一阵隐隐的难过。
——岳离,我终于回来了。可是,有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你知道吗?
“都差不多了吧?”依然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回头看见满身灰尘的冯少国。
“嗯,差不多了。”依然点点头。
“不过这儿太冷了,一会儿把那个铁炉子点着试试。工地上坏了挺长时间的也不知道到底修好了没,不行你再去找我。那被是不是太薄了啊?不行去和你小姨借一床。”
“不用了,能住就行。这样就不错了。”依然微微笑了一下,“你不回来住吗?”
“我不行。”冯少国掸着身上因为安炉子弄满的灰尘头也不抬地说,“工地现在搬了,太远了。你自己在这儿小心点,我走了。”他转过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凌晨啊……”
“嗯?”依然回过头看着他。
“……什么坎儿,都能过去。你妈……凌威毕竟是她儿子,但你是她女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冯少国有些笨拙但坚定地说。
依然的眼神垂下去拼命点着头,好像在极力让自己相信这来之不易的安慰:“嗯……知道……”她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骑车慢点儿。爸……”
冯少国点了一下头,关门出去了。这个时候,陪伴自己、安慰自己、理解自己的,竟是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却在努力工作供着她上学的辛苦而无悔的男人。依然看着周围依旧破旧但被冯少国整理得已经干净很多的墙壁鼻子有些发酸,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叫出这个字,这个称呼第一次让依然觉得有了真正的含义。
很多年以后依然终于在泥淖般的生活中明白,冯少国这宽大的理解与包容,是因为不被亲情牵绊的理智。
依然点燃炉子然后跑到楼下的小卖部打电话,顺便躲一下呛人的浓烟。风冷飕飕的让她感觉这个冬天似乎没完没了。
电话通了,响了很多声对方才接起来,接电话的是关靖颀,依然在这端能清楚听见他嚼苹果的声音,他的好心情从那一声“喂,哪位”中就显露无疑。依然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喂,我是依然。能让我妈接下电话吗?”
“依然?”关靖颀嚼苹果的声音戛然而止,“你在哪儿?你不会真的搬回去住了吧?都快过年了你急什么啊?”
“……我妈在吗?”依然又问了一遍。
“哦……”关靖颀有些失落地在那边吐了吐舌头,“你等一下啊……”
过了一会儿依琴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事儿?”
“喂,妈……”依然的声音低下来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我搬回来住了,那边……我以后不会再过去了。”
“知道了,有别的事吗?”
依然握着话筒有些吞吞吐吐的:“……有。”
“有就快说。”
“老板娘……我是说,你要是在那为难的话,不如就换份工作吧,总……”
“你以为我不想,还是你以为老板娘不想?可是我哪那么快再找一个份事做?我现在天天小心怕老板娘找借口,你在那说什么风凉话?”
依然一时哑口无言,她笑笑,发觉自己又多余了:“好。那……过年,你是不是要回蒲丘……给哥上坟啊?我想一起……”
“你算了吧,我怕你哥一看见你过来找我哭。他人都已经死了你让他安静点吧!”依琴说着“咣当”一声扣上了电话。
依然听见忙音之前那边话机狠狠扣上的声音轻轻抖了一下,她挂上电话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拉着长音:“大爷,给你钱——”
付了钱走出来,依然叹息着苦笑一声。街上布满了脏兮兮的雪。杨树的枝干光秃秃的,像是染了烟瘾的老头儿。
就在依然准备拐弯的时候旁边突然拐出来一辆摩托车,呼啸着从她身边开过去,险些撞到她,她“啊”了一声,由于躲得太快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她从来没见过冬天骑摩托车骑得这么快的人。她站起来看了看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揉着摔疼的腰一瘸一拐地走到楼下,有那么一刻她心里想,还不如撞死算了。
而刚刚骑在摩托车的人此时正拿着手机:“听见了没有?你再给脸不要,下一次急转弯后面可就不只是你女人的尖叫了,你就等着回来给她收尸吧……哎呦我们好怕……那你就试试啊,看看是你放狠话快,还是我的车快。下次可就不是摩托了,柳哥一不高兴,直接来个铲车给她碾成肉酱也说不定……”
所有的阴谋、胁迫,从这个冬天开始,愈演愈烈。
马上就要过年了,可是依然家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一来只有她一个人,二来凌威刚刚过世,家里不贴春联不沾喜气,因为屋子里太冷她除了窝在被子里睡觉也不知道还可以干什么,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过年前一天,关靖颀敲门的前一刻。
当时依然还奇怪谁会到她家里来直接裹着被子去开门,她打开门看到门口的关靖颀瞪大眼睛愣在那里。
关靖颀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笑着:“我想过来看看……好不容易从琴姨那套出地址,我还怕找不对……”他微笑着,眼睛叽里咕噜的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