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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昌盛立刻就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在第三名前锋上场前,他忘记告诉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活动区域。他在心里咒骂着那个笨蛋,同时也咒骂着自己:自己怎么就那么糊涂,把一个与张迟特点差不多的球员派上场呢?
他为自己的愚蠢举动羞得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都泛起了红潮。
他偷偷摸摸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同事和替补席上的队员。还好,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地观看着比赛,没人来注意他。这让他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又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对手,安徽红星的主教练显然更关心比赛,他连自己衬衣一边的下摆都扯到裤腰外也没留心到,怎么可能来关注别人的脸色?他又转头瞅了瞅看台上荫凉地里那一堆来看比赛的观众,隔得远了,他连那些人的面孔都瞧不清楚,更不可能知晓那些青岛双喜的球员教练是不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又看了看计时钟,离比赛结束还有二十多分钟,他还有时间来弥补自己的错误,还有时间来赌一赌球队的命运。
他准备换高劲松上场,让这个他一直不怎么喜欢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的年轻队员去替他处理场上的棘手问题。这其实也是一场赌博,他把自己的命运也交到了这个年轻人手里。在赛前的教练预备会上,他没有掩饰他对高劲松的坏印象,在戴振国眼里高劲松视野开阔出脚快处理球果断等等优点,在他眼里就是不负责任,更别提高劲松速度慢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接连几场比赛的胜利都有高劲松的参与,也许他都把他剔出替补席了。他更不会去相信戴振国说的那些捕风捉影的狗屁理论??“慢节奏其实也是一种控制比赛的节奏”,这听上去完全就是扯淡。象足球这种在奔跑中完成的运动项目,怎么可能和“慢”拉扯上关系,更别说戴振国自己都譬说不清楚这“慢节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节奏,它又好在什么地方。
“你上去。”郑昌盛的话很简短,既清晰又明了。
高劲松一面注视着场上的情况,一面等着主教练继续交代他上场之后该怎么办,需要注意点什么。可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第二句话,就忍不住回头望了老教练一眼。
可他从郑昌盛面无表情的脸上什么也没看到,除了顺着脸颊和鬓角流淌的汗水,就是紧锁到一起的眉头,还有深深的皱纹以及没什么神采的眼神。
这就没了?就这一句?高劲松不解地望着他尊敬的老教练。自己上去之后又该上哪里去?后腰,中卫,左边前卫还是右边前卫?这个总得交代一声吧……
当球场上再一次出现死球后,体育场播音员那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的男中音又在喇叭里传出来,有气无力地干巴巴念道:“新时代九号下,十二号上。”
同样消失了很长时间的谢廖沙终于出现在人们面前。他疲惫地冲高劲松点点头,又疑惑地看看郑昌盛,就捞起场地边的一瓶矿泉水边喝边走到替补席坐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比赛里中途被换下场哩,这事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起来安徽红星赛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细致,他们的主教练立刻就认出高劲松,不仅招手叫过一名场上队员,叮嘱他告诉大家小心着高劲松的远射,还马上用一名防守能力强的中场球员换下一名前锋??新时代的十二号队员高劲松明显有体能不足的毛病,不然对手不可能让这样的球员作替补,体能不足的话,那么对抗能力就不会好到哪里去,找个队员专门盯防他,他的作用就会被削减到最低。他还让自己的队员给队友们都带个话,通常新时代的十二号上场就预示着郑昌盛要孤注一掷,只要熬过这个时候,这场比赛就算是结束了……
各自做完部署和调整,两个对手隔着一段距离不经意地互相打量了一眼。
郑昌盛朝对手咧咧嘴,算是打了个招呼,背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他的兜里已经没烟了,他想找人要一支烟来安抚自己,而且要是不坐在座位上的话,他害怕自己的双脚不能承担那么沉重的压力。
他望了佝偻着身子盯着球场的戴振国一眼。我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对战术和阵容做了调整,换上了你坚持使用的队员,现在你和我的命运都寄托在这个你喜欢的球员身上了,假如出点差错的话,这份责任你也得同我一起扛……
戴振国的神情却很怪异,他拧着眉头半咧着嘴,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手背上的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几点青白色。他似乎对郑昌盛的换人举动很吃惊,也很不解,甚至都有些怀疑。
连安徽红星的主教练都很诧异地扭了脸来看郑昌盛。他就闹不明白,为什么郑昌盛会把一个不错的后腰队员派上去作中锋,他怎么能让一个进攻的组织者去担负起摧城拔寨的任务?难道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
血又一次涌到郑昌盛脸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忘记和高劲松说了:他的位置是后腰,是后腰!
后腰啊!这个该死的高劲松怎么就不知道他该在球队的后腰位置上吗?难道这点破事情也需要他来亲自指点手把手地告诉他吗?!
这一回,郑昌盛连站起来纠正自己错误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算了,让他去吧,他想怎么踢就怎么踢,他们想怎么踢就怎么踢;比赛平了又怎么样,输了又能怎么样?要是明天下午的这个时候,广东明珠也输了呢?新时代不也一样进决赛吗?听天由命吧。
当他无力地做出这个再自然不过的决定,他便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一阵轻松,不堪重负的心脏也渐渐地平稳下来。他甚至能体会到一种久违的安宁和平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处身在一座烈日烘烤下的钢筋混凝土的体育场场哩,而更象是在自己舒适轻松的家里,耳边再也没有队员的呼喊吼叫,也没有裁判员的尖利哨音,只有一种放松之后的舒缓和惬意……
可惜这份安宁注定只能是他的幻想,刹那间的安静之后,他的耳朵便被一阵刺耳的嚎叫包围了。
他在心里默然地叹息着,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这时他才发现,他是唯一一个还能端坐在教练席上的人。
他的同事戴振国正和守门员教练勾肩搭背地紧紧靠在一起,一起挥舞着拳头大声嘶吼着;他的队员们全部都涌到场地边,扯着喉咙又喊又叫又抱又跳,外援谢廖沙就跪在草地里,一面虔诚地在胸前划着十字,一面叽里咕噜地大声念叨着;最没形象的人就是俱乐部总经理孙峻山,他大概是直接从座位里出溜到水泥地上,这时候正靠着椅子跪坐在地上抹眼泪。
进球了?这是郑昌盛第一个念头。
眼前的一切清楚无比地告诉了他答案,毫无疑问是进球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计时钟,钟表下代表着新时代一方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一个鲜艳夺目的阿拉伯数字??
1!
连郑昌盛自己都奇怪,他看到这个数字时竟然一点都不激动,他只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呆了半晌,这才朝泪眼婆娑的孙峻山伸过手去。
“烟!”
帮劳苦功高的老教练点烟时,孙峻山的手都还哆嗦得不能自持,接连摁了好几下,那一碰就着的塑料打火机就是点不燃,最后还是老教练用自己的打火机给自己点着了香烟。他安静地吸上一大口,让沁人心脾的烟草滋味在身体里打了一个圈,再缓缓地喷出来。
他也为孙峻山点上了火。
“郑指导,”泪流满面的孙峻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谢谢你。”
“……谢他们吧。”郑昌盛淡淡地说道。他现在已经看清楚是谁挽救了球队的命运。
直到现在,安徽红星的主教练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球队已经落后了。从高劲松在人群里高高跃起的一刹那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完全掉进了一个冰窟里,皮球砸进了网窝,更象是砸在他的心头。那一刻他完全楞住了,一时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对手的欢呼以及狂奔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假如进球的话,他一定会听到主裁判宣布进球有效的哨音,可除了对手的欢呼和吼叫,他什么都没听到。这粒进球不算!不算……
他偏脸看了看计时钟下刺目的两个数字。
一比零。
他的心立刻痛苦地抽搐到一起,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摇摆晃动。他赶紧闭上两眼,直到那阵晕眩的感觉消逝,他才再一次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