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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宁坐进他对面的沙发,执拗地望着他的脸。
杜柏钦看了她好一会儿,不得不回答:“他也姓香,没有分别。”
蓁宁忿忿地答:“当然有分别,又不是他做的!”
杜柏钦咳嗽着说:“法庭已经有了结果。”
蓁宁嘲讽地道:“这就是你们墨撒兰的法律?”
杜柏钦脸色幽白,声音比平时更低微:“蓁宁,你特地来泛鹿,就是为了指责我?”
蓁宁不满地说:“山上遇袭是不假,但你也不能栽赃好人!”
杜柏钦也动了气:“蓁宁,够了,香嘉上要替他顶罪,这也是香家商议的结果——你以为他自己不知道吗——”
他声音戛然而止,手在沙发上扶手上握紧,低着头咳出一阵凌乱气息,喘息着一时说不出话。
随从并没有走远,见状立刻走上来,将立在一旁的氧气机推过来,接上氧气面罩,半跪在地上低声道:“殿下……”
杜柏钦点点头,侍从将面罩覆盖在他脸上,他皱着眉头吸了几口。
蓁宁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位穿白衣褐绿长裤的侍从跪在他跟前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捧着输氧导管,仿佛房中的一切都不存在。
杜柏钦一直艰难喘咳着的呼吸慢慢好转了一点。
杜柏钦动了动,侍从摘下了氧气面罩,他这才说话,声音染了几分倦意:“蓁宁,你一定要为了别人才肯来见我?”
蓁宁小心翼翼地呼吸,使自己心里的疼痛不那么明显:“你每天都得这样吸氧?”
杜柏钦若无其事地带过:“我刚醒来,呼吸不好,说正事。”
蓁宁迟疑了一下问:“他真的要坐牢?”
杜柏钦说:“也未必。”
他又开始白着脸咳嗽,示意身前的人给他吸氧。
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模样,蓁宁欲结束谈话:“你不能直接起诉真凶吗?”
杜柏钦吸了一口氧气,低低地说:“蓁宁,我也是已经被逼到没有退路了。”
他坚持了许久,一直坐得挺直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失去力气,不得不倚在了沙发上。
蓁宁站起来说:“你如果可以处理,他就不用坐十年牢吧,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直接往门外走去。
杜柏钦手撑住沙发,声音掩盖在氧气面罩后,有些模糊不清:“蓁宁——”
蓁宁置若罔闻,脚步并不停。
杜柏钦推开了氧气面罩站起来,仓促地走了几步,在门口拉住了她的手。
蓁宁感觉到身后的人沉沉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手指更是没有什么温度。
蓁宁僵硬地背对着他站着。
杜柏钦勉强地站着,客气地说:“既然来了,吃饭再走吧。”
蓁宁冷淡地答:“不用了。”
对她总是束手无策,杜柏钦只好低唤她名字:“蓁宁。”
蓁宁迟疑了几秒,还是狠下心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杜柏钦毫无准备的身体突然失去凭借,直接向前倒去,他直觉地摇晃着扶住了墙壁,忍不住按了按胸口,神色有些狼狈。
只是下一刻,他便站直了身体,脊背又恢复成一条笔直的线,面色青白,神色冷毅。
蓁宁看了一眼四周,他的侍卫已经自动消失不见。
她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杜柏钦走了几步,重新拉了住她。
蓁宁终于不耐烦:“杜柏钦,放手,我要走了。”
她奋力要挣开他的手,杜柏钦将她手腕捏得纹丝不动。
杜柏钦坚持着说:“蓁宁……咳咳、你难得来……”
蓁宁脚步往外跨,他握得更紧,手上的力气扼得蓁宁手上生疼,下一步将她整个人都抱进了怀中。
蓁宁愤怒地挣扎,压低了声音叫:“放开!”
杜柏钦咬着牙将她死死抱住,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了在她身上,手上却一丝一毫不肯放松,只怕下一个松手她就再也消失不见,他气喘得有些混乱:“蓁宁……”
蓁宁被她勒得几乎要透不过起来,再也无法忍受,抬腿狠狠地一脚踢他的膝盖,一直紧紧地拽着她的杜柏钦完全无力防备,他竟然受不住她这精准的一击,晃一下向后仰身摔倒在了地毯上。
蓁宁只看了他一眼,抬脚就往门外走。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身后仍然悄无声息。
蓁宁手搭在把手上,没有转头:“你没事吧?”
房间依然是石沉大海的安静。
蓁宁终于回头,看到那个黑色的瘦削身影依然坐在地上,背对着她的方向,一手撑在地毯上,一手按在胸前。
蓁宁奔过去。
他脸色惨白,呼吸很微弱,眼底有些涣散,只好闭着眼睛喘气,好一会儿才看清是她回来了。
杜柏钦凝视他,过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牵牵嘴角道:“打也打过了,可以了吧。”
语罢他扶住了沙发欲站起来。
蓁宁看着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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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罢他扶住了沙发欲站起来。
蓁宁看着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蓁宁坐在沙发前。
躺在沙发上的人;身上盖了一方毯子,右手握住她的手;覆着面罩静静地吸氧;神色平静安宁。
书房里安静如深海,空气中是淡淡的墨香;典雅家具散发出温润的光芒,一个时间的深穴,时光温馨,仿佛停止了流动。
蓁宁在这一刻都有些恍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为什么又会觉得温暖怜惜,此身何地,所有的心安不过是因为陪伴着身旁的一个男人。
人的感情真是难以的捉摸的东西,有时它强大得足以自愈一切伤痕,而有时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蓁宁留在泛鹿陪他吃了晚餐,医生过来替他做检查,到晚上八点,谢梓进来,也许是事先得了通知,在书房外敲了敲门。
蓁宁起身告辞:“你处理公事罢。”
杜柏钦看了看他,声音中有一丝恳求:“留下来好不好。”
蓁宁不说话,径自沉默。
好一会儿后,终是杜柏钦认输,扶额无可奈何地道:“司机送你。”
他拨开手上的点滴侧起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谢梓替蓁宁开了门,送她出去,这才回头。
谢梓打趣笑笑:“我来得不是时候?”
杜柏钦也不打算掩饰眼中的情感,将看着蓁宁目光收回,笑笑问:“文件准备得如何?”
谢梓抽出文件放在他的跟前:“两个预案基本准备妥当,周马克稍后到,秘书室有一些文件要您过目一下。”
杜柏钦点了点头,转而问说:“香家可有动静?”
谢梓低头翻文件:“律师团进去了一下,香嘉上不能保释,目前还不见有什么举动。”
杜柏钦说:“我明天打个电话给老爷子,看看他的口风,杜家也不可能真的跟他做到绝地。”
谢梓略有疑问:“这是政事,你们两家生意还不是照做么,待到出口一事解决,自然恢复邦交,为何这么麻烦?”
杜柏钦接过了谢梓递上的公文,淡淡地说:“蓁宁跟嘉上是朋友。”
谢梓笑了:“那跟贾查德打声招呼多判他十年?”
杜柏钦埋首专心浏览文件,应了句:“好主意。”
泛鹿庄园,深夜的一楼依然灯火通明。
西侧副楼的厨房灯光亦亮得如白昼,食物和咖啡源源不断捧出来,然后被送进一楼的会议厅和书房。
国防办公厅的行政高层已经在此工作了一个礼拜。
两个小时的会议开完,杜柏钦回书房的休息室躺一会儿。
这已经是禁止对北汶尼石油出口的第三天,墨国国土安全顾问汤森和前任防长潘雷格刚刚从泛鹿离去,谢梓领着助手继续在隔壁办公室整理谈判文件,一会儿杜柏钦的私人关系,北汶尼的陆军司令部上将打来电话,翻译官在办公厅的一侧接电话,笔在纸上飞快地做记录,然后打手势示意秘书官去隔壁请来杜柏钦。
泛鹿半山浓深夜色,从山底往下看,半山树木掩映之间一幢大宅灯光闪烁,彻夜不息,墨撒兰收复在殖民统治中被割让多年的敕雷岛屿的军事行动,同时更是杜柏钦任职内墨国强硬派一手促成的一场几乎没有硝烟的战争——铁腕强硬、功勋卓著、并且极具个人主义英雄色彩的一场战役,被历史冠以“回归春天”的一场旷世谈判,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三月来临,城区中的天气渐渐转暖,冰冻融化,基督河水开始流动起来。
香嘉上依旧杳无音讯,蓁宁对着他留下的那张名片,斟酌良久,拨了一个电话。
蓁宁白天出门去百货公司,中途下来在公园大街喝杯咖啡。
午后的咖啡馆,保镖走到她身后说:“束小姐,司先生来了。”
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户,蓁宁看到司三从对面下车,正穿过人行横道走过来。
多年司职泛鹿庄园大总管的生涯,这位神秘的泛鹿总大司也沁染出了一种超然的风度,司三依然着一身墨国传统宽袍,态度恭谨温和:“束小姐,殿下想见见您。”
蓁宁看了看窗外川流不息的繁华大街,神情有些惊讶:“他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