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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大家都在学骑马。
午饭后,支可天要午睡,北门晨风就一人来看美丽居。美丽居正躺在床上烦闷,见了北门晨风,想不理又觉得那样更不好,勉强打起精神,说了会子话。这时,远处的机织声一阵阵传来,象六月的蝉鸣。只是因为远,不象蝉鸣那样聒噪,却和蝉鸣一样单调,叫人听了犯困。北门晨风见美丽居一副慵懒的样子,不知她在烦恼,还以为她是身体未复元,想休息,就走了出来。想起早晨辛琪说的话“这里多着呢”,又想起容悯说的“亏这丫头想得出”。“是啊,怎会生出这种念头?”他想。北门晨风往至简堂后庭走去,过了蚕房,正好路过织房。这时,那机织声越来越响,似乎成了一片。纺织的工作十分重大繁忙,整个国家的布帛全靠这一户一家的织机,全靠这些农妇一梭一梭织出,女人们几乎是没日没夜的都在织。北门晨风不想去织房,正想绕过去。被坐在织房门口从金柅上用(竹或,上下)子络丝的辛琪看见,叫住他,问他往哪里去?
“庄后。”
“内庭不让你们去,你往马厩角门走。”辛琪说话向来很直。
说话间,北门晨风看见辛琪身右有几辆纺车,几个织女正在对丝纤维加捻,将多根丝加捻成强捻丝。她身后则是十几张斜织机,还有几张机架和经面呈水平有着许多高高综片的长长织机。他不知道这是多综多蹑提花机,更不知其中还有一张束综提花机。此刻玄月正坐在那唯一的别具一格的织机上织帛。他问辛琪:“你们也织布?”
辛琪回答:“我们不织,只当个帮手。布和帛都是她们织的。”她指那些专门织妇。
“那你们干什么?”
“沤麻采葛啦,纺纱采染、络丝卷纬、加捻都干。布帛织好了,熨烫、(石延)光……”
“玄月不是在织吗?”
“她呀,那是织锦的束综提花机,只有她和小玉吃得消做,就是她们,”她指着那些织女说,“也是吃不消做的。”
“为什么?”
“那个烦难精细呀,不信你来看看。”辛琪说完这句话,将手中的(竹或,上下)子放下,站了起来。
北门晨风和辛琪走到那束综提花机旁。玄月正在细心地织一条绦带,用了几十把梭子。只见玄月用这些梭子越过两根四根经丝的上下穿织,不停地换着各把梭子,看得北门晨风眼花缭乱,头发晕。
“哎呀,这么难呀?”
“要不,就她们织得。”
“那她们谁好?”北门晨风是问玄月和洗心玉。
“当然是玄月呀!”这回答大大出乎北门晨风的意料。
“是吗?”
“我们都说玄月是七巧玲珑心呢,谁有她这么心细的?不过小玉也织得不错,除了玄月,就是她好。”辛琪说这话时,北门晨风就打量起玄月来。只见玄月睫毛长长的,鼻子微翘,一张小嘴红红的,原来这古怪精灵的玄月竟也长得这么可爱。她的美有一种俊俏。北门忙收回目光,他问辛琪:
“这一天能织多少?”
“斜织机一天两三尺吧。这个就没一定了,要看难度。有时,好几天也织不到一尺……”
“难怪好的织锦值万钱(一匹)!”北门晨风感叹道。
这其间,玄月甚至没注意到他。
北门晨风又看一织女坐在斜织机上,脚踏两根脚踏杆,经丝便形成两个交叉梭口。然后,用嵌着纡管的砍刀式的杼送纬打纬,(多综多蹑提花机则是用梭和筘送纬打纬的),织机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北门晨风不看了,走了出来。
“洗姑娘呢?”他问辛琪。他想象不出,洗心玉怎么会不在这里?
“谁知道,也许在房中纺纱吧?要不,借采染看她的花去了。——哦,对了,或许在浸昨天采的葛,也说不定。”
“采葛?——哦,是的,你们也采葛。你刚才说了。”北门晨风眼前,立刻就出现了一幅山野采葛图。只见那些庄户,尤其是农妇,她们头上包着布帛,手上戴着手套,脚下包得严严实实的,背上还插着一把砍刀。他们爬在山间,穿过荆棘和覆盆子,不顾划破衣裳和划伤肌肤,将一根根葛藤砍断。除去复叶,五六根,十几根打一捆,丢在山间。这些男人和女人,往往皮肤粗糙黝黑、相貌丑陋粗笨,北门晨风很难把这样的女人和至简堂的众女弟子们联想到一起。
“前几天,我们就采了好几车呢,采来蒸一蒸,就浸在溪水里。”
“还要蒸呀?”
“正是。”
“然后是剥?”
“是的,然后是剥。”
北门晨风出了马厩院门,朝庄后原田走去,果然看见了瞿麦,但不象想象中那么多。由于时令已过,花已不多,结满了许多淡碣色的蒴果。还有一种开白色花的,叶子和瞿麦不同,花却差不多,当是石竹一类。他又想起了辛琪的话:“有四五年了吧?”想起洗心玉如此辛苦地来种这花,便感到洗心玉心中有一种孤独的无奈和寂寞。是什么使这个花季少女这样寂寞孤独呢?是什么使她远离了自己的众多姐妹呢?她为什么会来与这些草木为伍呢?她又为什么只在这瞿麦身上寄托着她的情感呢?他实在想不出。但看到花了这么多心思和精力种出来的瞿麦,也只能种成这样,又不免有些嗟叹。他正这样想着,远处传来了叫声,是洗心玉的叫声。洗心玉的叫声总是那么清亮凄美,就象是带着一丝颤栗。这颤栗掠过人心,让别人的心也颤栗起来。北门晨风抬起头来,见洗心玉只一人孤单单地站在原野上。北门晨风见洗心玉这样寂寞孤单,感到自己的心也有些凄楚。洗心玉这人怎么的就这样凄静得让人觉得爱怜,孤独得让人心痛?他想象不出。他高兴地走了过去,以为洗心玉正在分株。
“不,这个时候不好,不下雨,就枯死了。开春一场雨后,就好分株了。”洗心玉高兴地回答。她看见北门晨风就无法扼制得住自己的兴奋,她露出花一样的笑靥。想到清晨一幕,又感到害羞,不过又回味无穷。她被北门晨风深深吸引,她从来没见过象他这样玉树临风似的成年男子。
这是一个令女人喜欢的男人,透出一丝冷寞,而心地又极为温款。充满了一种特立独行的刚毅,又满怀仁爱,真是一个倜傥的儒雅之士。洗心玉一见到他,就会想到阳光,想到阳光下的一段冷寞的阴影。那阴影熠熠生辉般地闪着光亮,这又象太阳。如今这太阳正照着自己,她对这个男人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憧憬和渴望。
“你怎么会想到种满山花呢?”
“不为什么,”听到北门晨风这发问,洗心玉没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原因。真实原因是:她是为了她的姨,也就是她的养母仓庚。只是这个她从来不说。她只说另一番道理,并在每一次言说中重复,最后连她自己也认为这就是她自己的真实道理。“这里原来没这种花,我看这花漂亮,就把它种过来。你想想看,有朝一日,满山都是瞿麦,——当时我还以为是剪秋罗呢——满山剪秋罗,你说,好看不好看?”
满山剪秋罗的景色,使北门晨风有点明了洗心玉的心。她是想为徂徕山做点什么,或是有着一些对生命的眷恋,或是对某一事物或某一人物寄情与物的感怀。北门晨风感到了一丝哀凉。在这刹那间,他好象感到了洗心玉的内心有种忧伤和无奈,感觉到了她内心的寂寞与痛楚,但他不知道哪是什么?
“这花特别贱呢”洗心玉说,“只要一种下,它就活。”
“只要一种下,它就活。”北门晨风听着洗心玉这话,感到了这话中有一种痉挛和颤栗,在掠过自己的心。
“当真?”
“当然啦,你看这蒿草丛中,茅草丛中,它都长得这么好。”
北门晨风一看,果然。但听着洗心玉这意欲表达的言语,他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这花还有春天开的呢。”
“是吗?那它就是一年四季都开的罗?”
“不,不是,是两种花。哦,也不是,不是瞿麦。是这样的,这瞿麦,我们开始以为是剪秋罗,秋天开花的叫剪秋罗,还有一种是春天开花的,叫剪春罗,又叫剪红罗……”
“那你为什么不种?”
“我没有种子,找不到。”
“亏你如此上心。”北门晨风真心地赞叹。他感到,这洗心玉就象一朵剪秋罗(他没想她象瞿麦),不,或许就是那一朵至今也无法找到的剪红罗,夕阳草野中摇曳着象梦一样的剪红罗,有种淡淡的忧伤。或者就是那一朵在那神龛石台子上开得艳紫艳紫的剪秋罗(他只把她比作剪秋罗),凄美得让人心痛。他打趣洗心玉说:“真有一朵剪红罗呢。”
“你说什么呀!”洗心玉一听就明白。这话说得洗心玉心中好不恼怒,也有一丝凄凉。她想,“这飘零子……,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