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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飞越号称现实的各种事件。
虽然我的身体裹着纯白衣裳、坐在神轿上无法移动,但心灵却成为风而席卷世界,不受任何制约,眼中也没有映入任何影像。风扫过铺石板的街道,穿过狭窄污秽的市区,越过巨大的河川,穿梭在起伏的章原与大海的波浪间,奔向空中和云朵嬉戏。
这时,我的肉体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不论眼前的现实中发生任何事件,都与我无关。当我看着现实世界,感觉就像在做梦一般。化成风的心灵所感受到的,对我来说才是密度更高的现实。
在骚动的梦境当中,数千万群众高举的火把在黑暗中闪烁,照亮他们胜利的表情。他们喜悦地一再高喊我的名字:“荣耀归于您,圣阿尔迪斯坦的爱女,妮娜•;维恩特!统治风的处女王!我们的统治者!”
有人被民众押到我面前。他们是穿着豪华的一对男女,以及和我大约同年纪的男孩子。民众压着他们的头,强迫他们亲吻我的鞋子。
我猜到这对男女大概是国王和王妃,男孩子大概是王子吧。他扭曲着表情,被一名男子抓着头发,把脸贴在我的脚上。
我停止思考。
思考眼前的行为具有什么意义,事实上并没有任何意义。事物在我的意志之外发展,我的工作就是在必要的时候依照命令呼唤风——就是这么简单。除此之外,我不用做任何事情。只要别人需要我,我就已心满意足。遭到母亲舍弃的我,却受到阿梅里亚诺边境公一爵犹如珍宝般的对待。在受到重视的时候,我就不会感受到被母亲抛弃的痛苦。虽然不算是幸福,却也不算是不幸——处在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确定的状态,让空虚的肉体穿上华丽的衣裳,面无表情地站在这里。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某件事情。
低头一看,趴在地上的王子扭着脖子,狠狠瞪着我。他金色的头发沾上泥土,脸孔染上血迹,碧蓝色的双眼怀着深深的憎恶色彩看着我。
巴雷特洛斯王国第一王子卡尔。拉•;伊尔憎恨着我。
我发觉到这一点后,受到美丽王子嫌恶的事实,将无奈而悲哀的情绪传递到我迟钝的心灵当中。
但是,我也觉得自己被憎恨是应该的。他的家园被烧毁、家人遭到践踏,财产也都被夺走,当然不可能不恨我。不过,即使我此时跪下来,向他一五一十说明自己的立场,也没有任何益处。我的工作只是依照别人的命令呼唤风,未受命令的时候就默默站在原地——即使我这样说明也无法当作藉口,因为是我站在十万民众的前方引领他们来到此地,并依照边境公爵写的原稿演说来怂恿民众,而且呼唤飓风毁灭禁卫军团。这些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拉•;伊尔皇家的人会永远憎恨我。
我俯视着趴在地面上的国王、王妃与王子,静静地接受这项事实。
一个月后,在乌云密布的天空底下,我坐在亚历山大郊外圆形剧场的石座上,看着玛莉亚王妃被处刑。
观众席坐满了群众,数万人的怒骂声毫不留情地攻击着瘦弱的王妃。
王妃直到最后仍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与气质,姿态相当优雅。
这时,我麻痹的心中总算产生罪恶感。
我感到相当不自在,只好在自己的内心辩解。
——就是因为这个人挥霍无度,我才会被母亲卖掉。
——她丝毫不顾庶民的生活,根本是自作自受。
藉由这样的想法,我仿佛逃离了深刻的罪恶感。
断头台的刀子滑下来后,行刑者将王妃的头举向观众席,换来震耳欲聋的野蛮吼声回应。这不是欢呼声,而是来自人性最深层的野兽咆哮。不知为何,我感觉到观众才是败者,而死去的玛莉亚王妃是胜者。我无法忍受听到数万只野兽连呼我的名字。
在那之后,我的工作只是观赏处刑过程。
我坐在石座上,看着数百人的头被砍断。
我无法正视如此残酷的景象,却只能继续坐在那里。因此我照例抛下自己的身体,将心灵融入风中,翱翔于全世界。
我相信,风永远会守护着我。
直到那一天……
风抛弃懦弱的我。
我的心无法变成风。风不再来到我身旁,温柔地带我脱离现实、绕过一切事物飞翔。
我看到眼前尽是落败者被砍下头的景象。
断头台上响起怨恨的声音,鲜血从被切断的脖颈处喷出。被切下的头颅飞到空中,那张脸上憎恶的眼睛直瞪着我。
数人、数十人在我眼前死去,而我毫无躲藏之处。
我从石座上站起身,双手遮着眼睛,喊到喉咙几乎要破裂。我抓下银白色的假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流着口水以疯狂的姿态继续尖叫。
观众席的群众面对我突来的狂态都呆住了,但我毫不在意,仍继续叫喊。直到官员连忙跑来,抱住我的双臂将我带出刑场,我仍一直叫喊到灵魂都绽开裂痕。
在那之后,我的工作地点改到亚历山大宫殿最深处的房间,端坐在豪华的椅子上正视前方。
那里的环境大致称得上静谧,不过我既不感到快乐也不觉得痛苦。有时革命政权的干部会来到椅子前方,依照礼仪亲吻我的手背,其余时间我什么都不做。世界似乎静止了,四周毫无动静,而我依旧无法变成风。
我心想,自己大概永远听不到风的歌声。
我已经忘记数日子,不知道经过几年之后——有一天,航海家路易斯•;得•;阿拉康抓起我的手。
“我们飞到天上吧,妮娜•;维恩特。”
他的口吻就像是要邀我到中庭散步,简简单单便让我从宝座上站起身,并让我除下假发与衣裳,穿上普通的衣服,带我到宫殿的飞行场。
我们坐上双座式战斗机,在路易斯的驾驶之下飞到天空。
这是我第一次在心灵处于身体中的状态飞到天空。
座舱罩外面是辽阔的蓝天,不论放眼何处,都只能看到蓝色。
我感到一阵怀念。
过去总是理所当然融入我内心的风,此刻似乎就在近处。
只要鼓起勇气伸出手,就可以再度与风牵手,听到已经听不见的风之歌——我茫然地这么想。只要我能够下定决心伸出手,只要我拥有如此积极的意志……
这时,传声管突然传来路易斯的声音。他询问我的本名叫什么。
我花费一些时间,才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我以为再也没有人会用这个名字叫我了。
“克莉亚•;库鲁斯……”
我低声对传声管说出这个名字,路易斯也重复念一次。这时,我不知为何掉下眼泪。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我还是哭了。
“真是个好名字,克莉亚。”
路易斯没有发觉我哭了,只是以开朗的口吻这么说。
***
克莉亚用指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上半身。
清晨的阳光聚积在风之间。
她沉浸在梦的余韵里,下了床走近窗边,拉起窗帘。
隔着玻璃看到的是和昨天相同的清晨景象。早起的军港工作人员宛若豆子般的大小,已经出现在范•;维尔的街道上。白色的大鸟从正上方飞过,消失在山腰的森林里。
从今天开始,高中生活就要正式展开。
除了和普通科学生相同的课程之外,还有气象学、航空力学等与飞行相关的科目,另外当然也少不了飞行训练。依据范•;维尔班导师索妮亚•;芭蕾斯的训话,这里的飞行训练相当严苛,碰到高难度的情况还有可能伴随着生命危险。她也提到过去飞行科学生的训练中曾发生的意外事件,并威胁被判定不及格的学生有可能会被转到普通科。昨天在训话完毕之后就放学了,克莉亚在提升紧张感的同时,也发现自己还有一道必须越过的高墙。
那就是与班上同学之间的交流。
她昨天再度深刻意识到,自己完全缺乏沟通能力。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普通的对话。
毕竟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和同年纪的人交流过。
一直到六岁,她在城里都被当作魔女而排斥;在接下来的九年当中,则以妮娜•;维恩特的身分默默坐在椅子上,能够私下交谈的对象只有风而已。虽然她会和革命政权的干部进行公式化的交流,但也只是朗读别人决定的台词,或是默默让人亲吻她的手背,不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