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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盈则缺、水满则溢。这也正是别人来分取您的利益的时候了!如果这时候还不急流勇退。难免要步分宜的后尘了。为什么不急流勇退。在此时jiāo出相国的印绶。把相位让给贤能之士呢?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您所面对的局势,将大大不一样,天下人会为您不居功、不恋栈而深深感动。您会被赞美为伯夷那样清廉而声隆日久,克享遐龄,且您的子孙也会因为您的庇护,而代代昌盛,世世荣华。假如用这些和最后身遭惨祸相比,存斋公认为究竟哪一种好呢?”
徐阶默默的听完王襞的长篇大论,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能请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王襞喝口茶道。
“这是你个人的意见。”徐阶眉目低垂道:“还是代表王mén提出的要求。”
“这个……”王襞有些被揭穿的尴尬。一番jīng心准备的说辞,在徐阶这种看透世情的老官僚面前”还是被轻易看穿了本质。不过想想也是。一代人杰岂能被自己这个乡村野夫所忽悠?于是他抬起头,坦然道:“这是我们几个学派商量后达成的共识。认为您在坚持下去,对您对本mén。都没有什么好处。”说着深吸口气道:“存斋公,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一代新人换旧颜。到了该jiāo班的时候了。”
“老夫已经说过。”徐阶缓缓道:“让出王学领袖的位子了。”
“我们认为,政学合一”,王襞答道:“更符合我学的长期发展。”
“明白了……”……”徐阶慢慢闭上眼睛。
第八二四章 不如归去(中)
王襞离开后不久,张居正便到了相府mén前。
当他从轿上下来,望着眼前无比熟悉的油黑大mén上的,徐府,二字,张居正一时有些失神,就在两月之前,这道大mén还将自己拒之于外。然而现在。自己却要进去,宣布此间主人的命运,世事之无常。荣辱之难测,让人不得不心生唏嘘。
府上mén子还不知将要发生的巨变,仍然像往常那样,带着,宰相mén前七品官,的矜持,微笑着站在台阶上向他问好。
“我要面见师相。”张居正沉声道。
“阁老请进吧。”那mén子侧身让开道。
“懂不懂规矩?先去通报!”张居正yīn下脸道。
mén子陪笑道:“相爷早吩咐过,您来了无需通禀,直接进来就好……”
“通报,”张居正低喝一声。便站在mén前。一动不动。
mén子不知他chōu了哪mén子风,只好进去禀报。徐阶听了,沉默片刻,方出声道:“开中mén相迎。来人……,伺候老夫更衣。”
mén子真纳闷了,心说这师徒玩得是哪一路把戏,相敬如宾吗?
但他也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赶紧到前面,打开中mén,把张居正恭请进来。
进了相府,张居正放慢了步履,他专注的看着府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仿佛要把此间的一切,都印在心中一般,这是他的jīng神家园啊,不仅有塑造他人格的灵魂之父,还是他天折爱情的冢茔之处。
不夸张的说,这里凝聚了他的半生,他的得意与失落,磋砣与荣耀,爱情与失恋,全都属于这座规模不大的相府。这里对于他”就像树林之于鸟儿一般…………
正月里的京城寒意凛然。相府院中满是凄冷萧条的景sè。那些夏日里绿茵茂密的大树,此刻只能在凄风中摇动着嶙峋老枝,光秃秃的连一片枯叶都没有,使人心生凄凉之感。张居正的内心,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笼罩着,他停住脚、扶着墙,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这种无力、无助、无奈的漩涡,避免被其彻底吞噬。
见他有异,mén子上来搀扶。张居正却摇手示意”让他走开些。自己要一个人静一静。
mén子只得退到一边,远远的看着,预备着一欺他摔倒,就赶紧过去搀扶。
张居正十分清楚自身现在的处境,不自量力的掀起胡宗宪案。结果偷jī不成蚀把米,非但什么都没赢得,反而险些将自己赔上。虽然仗着圣眷、靠着徐阶这棵大树。有惊无险的过了这关,然而名声已经受损,大敌已经招惹,如今连给他遮风挡雨的大树都要倒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难道真要学范蠡挂冠而去,以避实祸?
自己才四十多岁,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光yīn啊!难道从此就只能自绝官场、落拓江湖吗?况且人家范蠡已经实现了毕生的抱负”又能和心爱的nv人比翼双飞!而自己呢?
爱情已然绝望、经世济国的才华无以展布,可谓是一事无成”一无所有。
如果退缩的话,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他的心底发出顽强的呼喊”强令自己振奋jīng神,直面这惨淡的人生,发誓要在绝望中寻找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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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站直身子,mén子过来殷切的询问他。需不需要休息。张居正摇摇头。沉声道:“走吧”师相该等急了。”
穿过huā厅、大厅,来到书房所在的跨院前,张居正便看到”卸去了官服官帽的徐阁老,穿一件藏青葛布道袍。戴一顶明阳巾,正站在垂huāmén下等候自己。
张居正赶紧抢上两步,来到徐阶的面前。大礼参拜道:“让师相久等了……”
徐阶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拍了拍,用力扶他起来道:“你是来传旨的吧。”
“进屋里说。”张居正站起身来,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搀着他走进书房。对陪在徐阶身边的李翔道:“让所有人都离开这个院子。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师相说。”
李翔看了看徐阶,见东翁点头,便朝着张居正一抱拳,退出了书房。
张居正扶着徐阶在躺椅上躺下,自己也搬个圆凳坐他身边。
徐阶一直看着张居正,见他迟迟不肯开口,心里便有数了。缓缓道:“皇上有什么旨意,你尽管说,老夫已经有准备了。”
“……”张居正两眼低垂。长长呼出口气道:“皇上,让我来问问师相”,说到这,他一下哽噎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下文。
徐阶却已从他的上半句,猜出了下半句。他将那一老手向伸了过去。声音暗哑道:“是不是问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张居正低垂着头。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滑落。
“呵呵呵”徐阶苍凉的笑起来道:“这才像个皇帝嘛,既然不想留我,就得让我知道,不错不错。”
张居正开始还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徐阶。却见老人的泪水早顺着深深的皱玟,流到腮边了。
“师相”,张居正带着哭腔,跪在地上道:“我们罢朝吧,让衙mén继续过年,让百官联名上书!让皇帝知道,什么叫人心不可违!”
“傻话,人能胜得过天吗?”徐阶用衣袖擦擦自己的眼角,朝张居正缓缓伸出手去,深吸口气道:“还记得当年你告病回乡,我跟你说的那几句话吗?”
“记得。您当时跟学生说的是,做官要三思,思危。思退,思变,。”张居正声音暗哑道:“可这个时候。这么多人需要师相您护着,您老这一走,大家怎么办?”说着他伸出双手,紧紧抓着徐阶那只生满老人斑的枯手,眼含热泪望着他。
“老师老了,不中用了。不能给你们遮风挡雨了,”徐阶也抓住了张居正的手”紧紧地捏着,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年,为师护着的那些人,就要拜托你了。”
,“学生,学生……,。张居正摇着头,哽咽着答道““只怕他们不会让学生继续在朝堂待下去了。”
,“能不能在朝堂带下去,不在他们,在你自己!……说到这里徐阶的声音变严厉道:,“老夫的教训你没看到?在这个大明朝,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圣眷是实在的”说这话时,徐阶语调中充满凄凉,但很快又恢复冷静道:,“你是皇帝的老师,简在帝心的辅臣,明着动你他们不敢来,暗着整你也不敢太过分,你只要xiǎo心谨慎,忍百般不能忍,韬光养晦。捱过这最难的一段即可…………
,“难道只能被动挨打吗?……张居正黯然问道。
,“当然不是,防御有被动防御,也有主动防御……徐阶向他的弟子,传授着高端乌龟功的心法道:,“采取主动防御,便有可能化被动为主动,使局面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那学生该如何去做?,。张居正问道。
,“你要做好三件事。第一,你把老夫去意已决的消息带回去”就可以重拾帝心了。”。徐阶缓缓道。见张居正要说话,他一抬手道:,“听我说完,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人再强强不过天”老师不能跟皇帝硬抗,不然会祸延子孙,也会让你们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