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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昏过去了?”沈默轻声问道。
“哦,5i额头这下没干系,”大头的回答出人意科道:“他是饿昏
了。
“饿昏了?”沈默不由吃惊道。
·嗯。”大夫应一声,便从药箱中拿出艾绒,点着了在海瑞身上几处大穴上灸了几下,便见他嘴角抽动几下,额头冒出了斗大的汗珠来,但表情的确轻松了许多。
“熬一锅稀饭,稠一点喂下去,我再开个温补的方子,吃上几日就好,耽误不了过年。”大夫把剩下的艾条丢进炉子里,一边擦手一边吩咐道:“再给他多添床被子,把炉子升旺点,病人身体正虚弱着呢,当心风寒入体,引起大病。”
开完方子之后,沈默便让人把大夫送走了,至于抓药,还是等太医看过再说吧。
海老■夫人要去厨房熬粥,沈默扶住她道:“您在这儿坐着就行,一切有我呢。”
海老夫人有些尴尬道:“缸里没米了,我得先去买点。”
“不妨事。”沈默对个卫士道:“把车上的东西卸到厨房,再熬一
锅稀饭瑞来。”卫士便转身就出去了。
这时海妻抱着床棉被从里屋出来,沈默道:“不够啊嫂夫人,多拿几床来。”
海妻闻言低头哑声道:“再没有了。”一边给海瑞盖上被子,一边眼泪又下来了。
沈默闻言心中一酸,把自己的大氅也给海瑞盖上,他的护卫们看见了,赶紧有样学样,将身上的披风都解下来,全盖在海瑞的被上。
“把炉子生旺吞。”沈默心里很不好受,坐在海瑞的床边,眉毛拧成了个川字。卫士却伏在他耳边,小声道:“最后一点炭,厨房熬粥了,秦六已经出去买了,还得等一会儿。”
“把车板卸了,劈柴!”沈默烦躁的一挥手道:“实在不行,把
你们的棉袄扔炉子里烧了!”
海老夫人闻言道:“大人切莫迁怒他们,是我们家没有柴禾
了。
“唉一一一一一一”沈默闻言叹一声道:“怎么会这样呢!已是清寒若斯)
为何冬至送来的油盐柴米,却要退给我呢?”
海老夫人闻言给沈默失礼赔不是道:“您的盛情我们全家都感戴,只是汝贤这孩子脾气犟得很,偏不让收,我们娘俩也没办法。”
“是我这个朋友没尽到心啊。”沈默又叹一声道:“刚峰兄至刚
至阳,锋芒难免刺人,我实不该和他计较这些的。”
两人正说话,卫士端一碗热乎乎的粥上来,海老夫人上前接了过来,沈默把座位让开,自己坐在床头,把海瑞扶起来,让他靠坐在自己身边。
海老夫人感激的看看沈默,便坐在床边,舀一勺稀粥,轻轻的吹凉了,送到海瑞嘴边。虽然仍昏迷不醒,但饿坏了的海瑞,仍本能的张开嘴,吃下那一口。
海老夫人一勺接一勺的喂着儿子,一碗粥见了底,海瑞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道:“
娘……”
海老夫人的眼泪刷得就下来了。一见母亲哭了,海瑞挣扎着想要给她擦泪,却被沈默按住道:“你就老实点吧。”
海瑞这才发现,自己竟靠在沈大人的身上,再看看身上还盖着他的大氅,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侍卫又端一碗稀饭过来,海老夫人又要喂给儿子吃,海瑞哪好意思?便坚持要自己吃,海老夫人只好从了他。双手接过母亲手里的粥碗,他的手还有些…颤抖,沈默连忙腾出只手,帮他托住了碗。
感激的看看沈默,海瑞也不用勺子,直接把嘀凑到碗边,几口就把一碗热腾腾的粥喝了下去。这才拿起汤匙,将碗底的残粥刮到碗边,吃了个干干净净。
两碗热粥下肚,海瑞感觉身上有劲儿了,便要掀被下床,又被沈默按住道:“大夫说要你好生休息,今儿就老实躺着,不许乱动。”
海老夫人也跟着道:“听沈大人,不许乱动!”待沈默把儿子按倒后,她又细心的把被子掖好,这下海瑞是彻底不能动弹了,但嘀上还不闲着,道:“是谁送我回来的?储济仓那边怎样了?”
“这个操心的命啊……”海老夫人叹口气,对沈默道:“你们先
聊,老沈给大人泡茶去。”
沈默微笑道:“泡茶不急,老夫人先去厨房看看,那些年货该怎么规整吧,待会儿还有一车柴米油面,得腾地方才行。”
海老夫人平时是不受人恩惠的,但她已经被沈默彻底感动,只能安静的听他安排了。
“储济仓那边已经没事了。”待海老夫人出去,沈默对海瑞道:“官员们只是一时气急,才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一见你昏倒了,便全住了手,打你的还主动去顺天府投案,其余人则都散了。”
“也不能怨他。”海瑞道:“当时太乱了,也不知是哪儿飞来个钱袋子,一下就打在我脑门上了……再说,官员们有怨气,那是正常的,不冲户部的人撒,还能冲谁撒?”
“这事儿没算完。”沈默道:“我听说他们商量着要上疏,弹劾户部和内阁呢。
海瑞闻言摇头道:“没有用……”
沈默不相信自己的耳备,道:“这可不像你海刚峰说的话。”
海瑞疲惫的笑笑,声音低沉道:“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大明朝已经病入膏肓,治标没用,除非治本。”说着望向沈默道:“大明朝的病根在哪里,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却没人敢绁及。不去绁及这个根源,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上一百次疏也没用!”
沈默闻言点点头,低声道:“莫非你还存着上疏的想法?”
海瑞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我这个小小的郎中,就是把奏本递上去。皇帝能看到吗!”说着无奈的摇头道:〃看不到的……”
沈默闻言心神一松,其实他这次来海家,一是探视,二是看看能不能劝说海瑞,打消上书的念头,现在见他有放弃之意,哪有不趁热打铁的:“刚峰兄,太夫人年事已高,嫂夫人又有身孕,揭龙袋的事儿,万万想都不能想啊「”
海瑞然叹息道:“你所说的,正是我无法放下的,算了,不提了,先安心过年吧。”
“这才是正办。”沈默彻底松口气道:“我带了些年货来,你这
次务必收下,好歹让老夫人、嫂夫人补补身子。”
海瑞深深的望着他,良久才从喉咙中迸出一句道:“大恩不敢言
谢。
“朋友有通财之义,”沈默摇头道:“你不必多言。”
“但你硌东西,我一样不能收。”谁知下一刻,海瑞却像换了个
人似的,道:“请你全带回去吧。
沈默难以置信道:“发烧了?”
“我清醒的很,”海瑞板着脸重复道:〃大人的恩惠,我们海家受
不起,请你把东西拿回去。”
“为什么?”沈默面上的笑容敛去。
“这是大人要我说的,那我就说,”海瑞面容冷淡道:“原本以为你是不同的,谁知与那些人别无二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海瑞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会收你的东西!”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信道:“早就想寄给你,这次倒省事了。”
沈默黑着脸接过来,一看信皮子上,银钩铁划的写着一行字道:·与沈拙言绝交书…,“呵……”他指着海瑞道:“你可以饿得昏倒,也忍心让老娘挨饿?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你、你,我怎么说你啊……”气得他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海老夫人听到争吵声赶过来,扬手就打海瑞道:“孽畜,怎么能这样对沈大人呢?”
沈默赶紧拉住海老夫人,道:“刚峰兄可能魇着了,待会儿太医来了,拿针扎扎就好了。”
“对。”海老夫人也觉着这解释合理,道:“是魇着了,得狠
扎!”
怕再惹母亲生气,海瑞不敢
再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沈默。沈默只好退避三舍,在海老夫人无比的歉疚中,离开了海家。
“你这都发什么疯啊!”把沈默一送走,海老夫人举拐杖要打海瑞,却见儿子病弱的样子,又根本下不去手,只能流泪道:“莫非真是魇着了。”
海瑞的目光却一片清明道:“娘,我都快五十岁了,知道自己在干什各,您不要操心了。”
“你就是六十了,也不能忘记娘当年教你的,”海老夫人垂泪道:“人要知恩图报啊……”
“我一刻都没忘记过,娘……”海殇也流下泪来,道:“孩儿从来
没有变过……”
且不说海家娘俩哭成一团,单说沈默,被海瑞卷了个灰头土脸,闷不作声的坐在轿子里。外面的侍卫更是气愤难平,纷纷骂海瑞不识抬举、不在五伦、六亲不认、猪狗不如!
“你们这群吃材知道什么?”听他们骂得不像话了,沈默却爆发
道:“都给我闭嘴!”
侍卫们心说大人这是拿我们撒气呢,赶紧噤了声。
待回到家里时,沈默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绝口不提去海瑞家的事,仿佛真忘了这个朋友一般。
过几日,不知什么人神通广大,竟把那封‘绝交书’传得街头巷尾、人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