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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诸遂良压根儿就没听出李世民这一骂究竟是在骂谁,可眼瞅着龙颜大怒,登时便有些个吃不住劲了,慌忙出言劝解一番。
“哼!”李世民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下惶恐不安的诸遂良,咬着牙喝问道:“张亮如今何在?”
“微臣走时太子殿下刚下令平叛,实是不知战况究竟如何,臣惶恐。”面对着李世民的怒火,诸遂良心里头直发苦,可又不敢不答,只好自承并不清楚实情,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给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的长孙无忌使眼神,哀求长孙无忌能出面转圜一把。
“下令平叛,哼,好个下令平叛!来人!”李世民气怒攻心之下,猛地一拍桌子便吼了起来。
“奴婢在。”侍立在书房一角的柳东河一听老爷子发了话,忙不迭地窜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应答道。
“去,宣太子即刻觐见,还不快去!”李世民咬着牙吼了一句,吓得柳东河连滚带爬地便要跑将出去。
“陛下且慢。”始终不发一言的长孙无忌眼瞅着事情即将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顾不得再保持沉默了,忙不迭地闪身而出,高声喊了一嗓子。
“嗯?”李世民见长孙无忌站了出来,脸色稍缓了些,轻哼了一声,目光便凝聚在了长孙无忌身上。
“陛下息怒,臣以为太子殿下定会主动前来解释一切,似不必再派人去宣了的。”长孙无忌并未因李世民的脸色不好看而有所动容,只是一脸平静地说了一声。
长孙无忌这话粗听起来似乎无甚出奇之处,实则是在提醒李世民此时不是公开与太子闹矛盾的时机,真要是派了人去宣,那就等于是在当众打李贞的脸,父子间的冲突势必将愈演愈烈,若是诸皇子再暗中推动一把,这朝庭只怕就要分崩离析了。
李世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长孙无忌所言的潜台词,心头的怒火虽依旧旺盛,可人却清醒了不少,一股子无力感顿时涌上了心头,长出了口气,无言地坐了下来,板着脸不再开口了,已走到门边的柳东河见状,立马灵醒地退出了书房,但却并未真儿个地去执行李世民先前的旨意,君臣数人就这么默默地呆在了一起,诡异的气氛在沉默中悄然地弥漫了开去……
亥时四刻,夜色已是深沉,然则皇宫门口却是灯火通明,一大群高管显贵们全都聚集在皇宫门口等候着圣上的召见,李贞刚走下马车,大老远地便瞅见内侍监柳东河领着几名手持硕大灯笼的小宦官早已在宫门处等候着,借着火把的亮光可以清晰地瞧见柳东河脸色虽平静,可眼神里却闪烁着躁动不安的光芒,李贞心中不由地打了个突,可也没停下前行的脚步,就这么稳步前行,径直走到了柳东河的面前。
“参见太子殿下。”一见到李贞已经到来,柳东河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如获重释的神色,紧赶着抢上前去给李贞请安见礼不迭。
“柳公公辛苦了。”李贞谦和地虚抬了下手,示意柳东河免礼,而后一副轻松之态地问了一句道:“,父皇他老人家可歇息了么?”
“圣上尚在书房。”柳东河躬着身子应答了一声。
“父皇他老人家如此勤政,实是千古之明君也,孤等万不及其一。”李贞半真半假地感慨了一句,而后从衣袖中取出一面玉制面牌,递给了柳东河,温声道:“孤等此来,实非敢打搅父皇歇息,只因兵部侍郎张亮谋逆事大,不得不尔,还请柳公公辛苦一趟,代为通禀一声,就说孤等欲见驾分说其事之原委。”
“是,奴婢遵命,请太子殿下在此稍候,奴婢这就去办。”柳东河躬着身子双手接过了李贞递过来的玉牌,略一停顿,突地加了一句道:“先前陛下也曾有旨,请殿下觐见,可可里殿下就到了。”话音一落,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一转身,领着一众小宦官匆匆向甘露殿赶了去。
好险!柳东河临去前留下的那句话登时便令李贞心头一凛,暗呼侥幸不已——真要是老爷子派了人来干涉缉拿张亮的行动,那就意味着父子间的矛盾表面化了,彼此间就再难有转圜的余地,此时既然没派人传唤,那就意味着一切都尚有可能,尽管一切尚在未定之天,可总好过父子俩兵戎相见,以致天下大乱之结局。
甘露殿的书房中,令人窒息的沉默依旧持续着,李世民黑着脸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后,宛若是樽雕像一般,可爆发出来的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陪站在两旁的长孙无忌与诸遂良这两大宰相都有些个吃不消了,可又走不得也说不得,只能是强撑着站在那儿,各自的脸色都有些子煞白了起来,好在此际柳东河总算是出现了,这才给了两大宰相一个喘息的机会。
“启奏陛下,太子殿下、诸王及众大臣皆已在宫门外候见。”柳东河刚走进书房中,便被房中那压抑的气氛震得浑身一个哆嗦,可又不敢多加耽搁,忙不迭地便抢上前去,恭敬地禀报道。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扫了柳东河一眼,那冰冷至极的眼神登时吓得柳东河慌乱地缩了下脖子,腿脚直打颤,忙不迭地低下了头去,不敢再有甚旁的言语。
“都说说看罢,朕想听听尔等的意见。”李世民没有理会柳东河的窘态,也没有立马下令宣召众臣,而是沉着脸吭了一声。
这个意见可是不好说,其中的风险着实不小,一个不小心之下,不是失了圣眷便是得罪了太子,长孙无忌与诸遂良都是人精,哪会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自是都三缄其口,谁也不肯在圣意未明的情况下多嘴多舌的,于是乎,书房里立马又静了下来。
“哼,怎么?都哑巴了么,嗯?”李世民等了好一阵子,见两大宰相都不开口,登时便拉下了脸,直接点名道:“诸爱卿,尔是当事人,就尔先说罢。”
一听李世民如此说法,诸遂良知晓自己怕是脱不了身了,心里头着实郁闷坏了——明明是诸皇子之间的暗战,关他诸遂良何事,怎地闹到了最后,他诸遂良竟然成了当事人了,这简直无从说起,问题是老爷子已定了性,又岂能容得诸遂良在此事上出言辩解的,无奈之下,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长孙无忌,却不料长孙无忌还真就跟泥菩萨一般地站在那儿,别说啥暗示性的小动作了,便是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这令诸遂良生生有种吐血的冲动,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张府如今由东宫及纪王府军兵看守着,似与体制不符,微臣恳请陛下调羽林军前往接手,以便调查出了真相,也好还天下一个清明。”
“哼。”李世民显然对诸遂良这番避重就轻的说叨不满得紧,暗骂诸遂良滑头,冷哼了一声之后,倒也没有就此发作诸遂良,而是有些个不耐地挥了下手道:“传朕旨意,着李贺宗派两千兵马前去驻防,未得朕旨意,任何人不得私见张亮。”
“奴婢遵旨。”浑身不自在地站在一旁的柳东河一听老爷子开了金口,忙不迭地便应答了一声,逃也似地退出了书房,自行赶往玄武门北衙传旨不提。
“辅机,尔怎么看?”李世民见诸遂良滑头不肯说,也懒得再去问他,侧头看向了长孙无忌,沉吟地问了一声。
早先李世民着急着要彻底削掉李贞兵权之际,长孙无忌便不怎么同屋书龙敌无意,倒不是因长孙无忌心向着李贞之故,而是长孙无忌早已预计到以李贞那等刚强的个性断不会束手就擒的,与其动作过猛从而引发李贞的激烈反抗,倒不如徐徐图之来得稳当,为此,长孙无忌可是曾隐晦地劝说过李世民几回了的,只可惜李世民不肯纳谏,固执地认定只要给了李贞治权,军权理所当然地就该立刻收回,步子迈得一快,哪能不引起李贞的反弹,再加上诸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么一闹腾起来,事情不闹大了才是怪事了,现如今的局面果然印证了长孙无忌先前的猜测,事已至此,长孙无忌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在长孙无忌看来,此时李世民的处境与当年高祖李渊颇有些相似,甚至更糟上一些——如今的李贞已是太子,就地位来说,比起当年李世民只是秦王高出了不少,再加上李贞手下文武兼备,内有强援,外有雄兵,手中还掌握着强大的暗底势力以及那些个神秘莫测的秘密武器,若是李贞真的起了异心,“玄武门之变”再次上演也绝非说笑,故此,长孙无忌去岁虽给李世民献上了以治权换军权的策略,却始终主张缓进,坚持徐徐图之的策略,可惜李世民只采纳了一半,动手过急,给了诸皇子借力打力的机会,这才造成了眼下的危局,至于该如何应对,长孙无忌也有些个拿不定主意,可有一条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此事的解决绝对不能用强,否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