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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绍见夏侯徽沉吟不语,知道她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从建安二十年算起,她到自己身边已经整四个年头,经过自己的不断腐蚀,现在的夏侯徽对权谋的认识已经远远超过了当代人,甚至超过了自己这个未来人,只是还没有多少实践的机会罢了。
“阿猘,以后有时间的话,跟着徽姨读点兵书。”孙绍似乎很随意的说道:“你不是喜欢打仗吗,不读兵书,是不能成为一个好将军的,当然了,死读兵书,最多也只能做一个赵括。”
“好唉——”孙奉握着小拳头,欢呼起来:“我要读兵书,我要读兵书。”
“唉——”关凤摇了摇头:“你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子了,整个一好战份子。”
“好战份子怎么了?”孙绍不以为然:“你难道想把儿子教成书生?我可不想做赵奢。”
“夫君说得对,儒生治不了国的。”夏侯徽深有同感,笑着劝道:“当年孝元皇帝为太子时,孝宣皇帝就说过,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不可纯任德教。又叹曰,乱我家者,必太子也后有废太子之意,只因太子为许皇后所生,这才未能施行。现在想来,英明如孝宣皇帝也有妇人之仁,如果当时换了太子,也不会有后来的王氏乱政了。”
关凤眉头一凛,不自然的瞟了一眼夏侯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
“你们放心,我不是赵奢,也不是孝宣皇帝,我儿子不能成为赵括那样的纸上谈兵,也不能成为汉元帝那样的儒生。”孙绍没有注意到关凤的不自然,双手高高举起孙奉,父子俩哈哈大笑:“儿子,要做个文武全才的好汉子,听见没有?”
“听见了,父王”孙奉大声叫道,清脆的童音在殿中回响:“我要做一个文武双全的好汉子——”
宗预在屋里烦躁的转着圈,犹如一头困兽。孙绍有意无意的分开了他和孙登,不让他们有接触,现在为了争夺那些连弩,他和孙登较起了劲,可是孙登是太子,所拥有的权利岂是他一个参军中郎将能相比的。在竞价的过程中,他不可避免的落在了下风,虽然有王后关凤在支持,但是形势依然不容乐观。更重要的是,现在他所做的决定,都是他个人猜测的结果,他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得到诸葛亮和刘备的支持。
五十万钱一架连弩,要么就是两百架,要么就是一架也没有,买一架也是两百架的钱,这彻底断绝了宗预准备买一架回去仿制的念头。一亿钱,相当于蜀国一年的纯收入,这么大的一个数目,根本不是宗预能够决定的,恐怕就是诸葛亮来,也不敢自作主张。更可怕的是,由于吴蜀竞价,现在已经涨到了七十万钱一架。
宗预要疯了,他明知这是孙绍使出的诡计,却无计可施,他可以不买,那样的话,孙登会带着两百架连弩赶到长沙,战局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虽说有了连弩未必就能左右战局,但是吴蜀双方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两百架连弩所能发挥的作用还是不能小视的。
宗预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既要拿走这些连弩,又尽量把价格压下来。
与此同时,孙登也在着急,由于蜀国的出现,原本五十万一架的连弩被提到了七十万,生生的涨了四成,他把日南十年的商税都给预支出去了,才有可能拿走这二百架连弩,前提还是不能再涨价。他现在对谢景当时的失误懊恼不已,如果当时一口答应下来,现在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
“太子。”诸葛恪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打量了孙登一眼,笑道:“太子养性的功夫越发出色了。”
孙登笑了笑。他心里虽然着急,脸上却还是很平静从容,这和他这些年的经历有关,自从那一年跟着孙绍出征辽东以来,短短的四年之间,他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了。十六岁的他,不仅身体长得象一个成年男子,心性也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元逊,你可不能做一个巧言佞色的佞臣啊。”孙登开了个玩笑,接过诸葛恪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这是夷洲茶吗,味道很淳厚啊。”
“是的。”诸葛恪点点头:“今年的秋茶,刚运到特牧城的。”他举起杯子,迎着阳光欣赏着金色的茶汤:“越王会做生意,一个夷洲茶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好茶固然是千金难求,就连那些苦涩的粗茶都卖出高价了。”
孙登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兴趣盎然。诸葛恪这两天经常在大市里转悠,看来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诸葛恪笑着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新茶采摘之后,剩下的绝大多数茶叶和陈年的茶叶一样,是卖不出好价钱的,以前只能处理给路边的小茶摊,或者做成什么茶叶蛋之类的零食,但是现在这些茶卖到北方去,却能赚大钱。”
“北方?还赚大钱?”孙登兴趣大增,坐了下来。不值钱的茶叶千里迢迢的运到北方,还能赚大钱,这可以点让人想不通了。
诸葛恪似乎早就预料到孙登会想不通,他笑笑:“我开始也十分好奇,后来向商人们打听,他们也不肯细说,我现在也是估计的,具体情况是不这样,也不敢肯定。”诸葛恪呷了一口茶,一副龙门阵的样子,孙登虽然对他的泰然自若有些不解,却也是兴致勃勃的听他解说。
“越国商人向北方贩卖盐铁,换取胡人的战马,免不了要带些茶饮用,不知怎么的,胡人尝到了这些茶。胡人日常饮食以牛羊肉为主,口中油腻,饮茶可以去腥去腻,一试便离不开了,出高价购买,于是商人们便灵机一动,把茶叶也开始贩卖到北方,开始只是尝试一下而已,没想到两三年间,居然成了大买卖,如今已经出现了专门卖茶的商户。他们把盐卖到北方,换成战马,再运到青徐、建邺等地售卖,然后换成青徐、建邺一带的货物,转奔南海、朱崖一带,如此,则船不空走,而且每趟都能获利颇丰。”诸葛恪感慨的说道:“这卖茶也就罢了,我听到更离谱的消息是,越国商人居然还卖冰雪。”
“卖冰雪?”孙登一愣,随即明白了,交州、扶南一带燠热,水果又出奇的多,炎炎夏日,如果能吃上一些冰镇的水果,那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交州、扶南没有冰,可是辽东的冰却多得很,一年有半年的时间被冰雪覆盖,而且冰雪还可以当淡水储存,解决海路中的饮水问题,实在是一举两得。
“是啊。”诸葛恪感慨的说道:“如今特牧城中的冰价堪比金价,运冰来卖的商人都成了巨富,据说,为了加快速度,他们早早的就装好冰,等待北风最强劲的四五月份,乘风鼓帆,快则七八日,慢则十日,便可由辽东起程直至朱崖。”
“这么快?”孙登大吃一惊。
“我也不敢相信。”诸葛恪连连摇头,“后来我才打听到,他们是走一条海路,不是沿岸航行,途中根本不靠岸停息,日夜不停,乘风南行,是以迅疾无比。用的船也是能抗大风浪的大海船,一趟走下来,获利丰厚。为着这丰厚的利润,虽然船毁人亡的事情常有发生,但商人们还是趋之若骛。”
“有利可图,商人们什么都敢做啊。”孙登失声笑道:“不靠岸而在大海中急行,七八日间由辽东而至交州,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啊,俗语云,财帛动人心,果然如是。”
“不仅如此。”诸葛恪又说道:“有了让人心动的利润,这些商人敢于冒险之外,也带动了海船的制造。现在的商用海船大部分都是周盛两家所造,他们的船厂日夜不停的赶造大船……”
“一赶工期,只怕船的质量就不行了吧?”孙登嘴角一歪,既有些羡慕,又有些兴灾乐祸。
“是的。”诸葛恪点点头:“年初的时候,接连有几艘船沉没了,盛家的周家的都有,买船的商家找上门来,盛家周家当然不以为然,他们正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心思去理会这些商人,毕竟出问题的船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退了一些钱便是了。不过,后来的事情就有些让人想不通了。”诸葛恪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商家不服,告到官府,最后一直捅到丞相虞仲翔那里。虞仲翔开始也没当回事,说这些商家无事生非,把他们赶了出来。谁曾想,御史大夫顾裕接手此事,堵了丞相府的大门,逼得虞仲翔重新处理此事。虞仲翔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责领盛周两家赔偿。太子,你知道最后他们赔了多少?”
孙登摇摇头,他哪里知道,不过,看诸葛恪这个样子,肯定是赔得不少。
“几乎相当于船价的百倍。”诸葛恪冷笑了一声:“盛周两家一年的收入几乎都扔了进去。”
“这么多?”孙登吃了一惊,不敢相信。
“就是这么多。”诸葛恪肯定的点点头:“真正赔偿是有标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