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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是一副大大的地图,最醒目的便是一片蓝色的区域,这一大片蓝色中散步着星星点点、大大小小的白点,诸葛恪扫了一眼,很快就分辨出了会稽、钱唐和上次去南海时经过的几个岛。
“大王要出兵征伐?”诸葛恪心动不已。
“小子还有点眼力啊。”一个女音从对面响起,诸葛恪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孙绍身边有两个身穿红色战袍的将军居然是女人,刚才说话的那个赫然正是孙尚香。
“诸葛一脉人才济济,不稀奇。”孙绍轻声笑道:“左将军,你二弟如今是蜀国的丞相,你是吴国的左将军,有没有兴趣把令郎送到我越国来做个官啊?”
诸葛瑾一窘,连忙躬身拜道:“承蒙大王看重,臣父子感激涕零,担当不起啊。这次到越国来,是奉吴王命护卫王子登来参与祭祠大典的,受命而不归,非为臣之道。”
“哈哈哈……”孙绍大笑,转头对其他人笑道:“久闻子瑜为人谨厚,果不其然。”
“那是。”虞翻皮笑肉不笑的抚着胡须:“子瑜可以说是吴王座下最为金口之人,小心行得万年船啊。”
诸葛瑾有些发窘,他又知道虞翻嘴不饶人,也不敢反驳,诸葛恪却不在意,反唇相讥道:“俗语云,祸从口出,言多必失,话只要有益于人便行,又岂在多?古来名臣嚅嚅不能言者甚多,虞相国又何必少见多怪?”
虞翻一愣,随即老脸有些搁不住了。他在越国可以说是见谁灭谁,就连孙绍见他也要礼让三分,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诸葛恪一个黄口小儿讥笑,那他以后还怎么混?他嘿嘿一声冷笑:“小子见多识广,难道不知道不可与言而与之言,方为失言吗?君子当言则言,不当言则不言,什么时候说不说话就不失言?可与之言而不言,乃为失人,又当作如解?”
诸葛恪汗出来了,他第一次领教了虞翻的利口,而且直接引用了圣人的话,让他驳都无从驳起,他僵了片刻,又强道:“贵国商讨军事,我等外臣,焉能大放厥词。难道虞相国以为,现在是我父子当言之时?”
“嘿嘿嘿……”虞翻一阵笑,笑得诸葛恪心直发颤,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直往上冒。诸葛瑾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虞翻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虽然狂放,但是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计较,更何况现在还当着孙绍的面。而且孙绍似笑非笑的旁观,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他有问题。
没等诸葛瑾父子回过神来,虞翻说话了:“不错,现在正是你们当言之时。因为越王殿下新年之后要出兵征讨不服,王子登要随驾,贤父子当然也要随行,这件事关系到王子登的安全,当然也就是你们的职责,你说……你当言不当言啊?”
虞翻拉长了声音,话语中带了几分调侃,却把诸葛瑾吓得眼冒金星。孙登到钱唐来做人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孙绍要带孙登出征。出征,那是好玩的吗?战场凶险,又是海上,就算不上前线交战,万一遇到风暴那也是九死一生啊。孙权到现在为止就两个儿子,孙虑还年幼,全部希望可就在孙登身上呢,要是在海里喂了鱼,那他诸葛瑾还有什么活路?
“大王,大王不可啊——”诸葛瑾面色煞白,赶到孙绍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外臣请大王三思。”平时灵牙利齿的诸葛恪也傻了,痴愣愣的看着孙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孙绍皱了皱眉,把泪流满面的诸葛瑾扶起来,不解的说道:“我只是带他出征,又不是要杀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且不说我儿子也在建邺,就说我和子高是兄弟,也不可能害他啊。”
诸葛瑾才不相信他呢。你儿子才一周多,能不能养活都是个问题,孙登却是快成年了。再说了,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生儿子的机会多的是,孙权却是快四十的人了,子嗣不旺已经是命中注定,死一个就少一个,虽然都是儿子,可是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挣扎着又要跪下去,苦苦哀求。孙绍好言相劝,却死活不松口。
正在僵持,孙尚香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吵什么吵,也不先问问子高的意见。子高,你自己说,是愿意做一个和你大兄一样征战天下的英雄,还是做一个只能躲在宫里的懦夫?”
虞翻哑然失笑,谁说孙尚香笨?你看人家这个话说得,看起来是让你选,其实是根本没得选啊。他冲着陆绩等人使了个眼色,陆绩会意,立刻接上话道:“这还用问吗,孙家是武圣后人,从烈王到桓王兄弟,再到现在的越王,哪个不是能征惯战之人?孙将军身为妇人,都能驰骋沙场,何况王子登呢。”
孙尚香很得意的冲陆绩挤了挤眼睛,感谢他帮自己说话,直接把孙登挤到了绝路上。陆绩却有些吃不消了,脸一红,让开了孙尚香的眼神。他对孙绍让关凤、孙尚香出席这种场合本来就不赞成,只是这是人家的家事,何况孙绍又说了,商王武丁的妻子好就曾经领兵征伐,女人带兵不是没有先例,不足为奇,他这才勉强接受了。可是现在孙尚香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飞眼神,他实在吃不消。
孙尚香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调戏的嫌疑,她瞪圆了杏眼,恶狠狠的看着孙登,催促道:“你快说啊,是想做英雄,还是想做懦夫?”
孙登白晳的小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当然要做英雄。”
“那就是了。”孙尚香豪爽的一拍手,上前推开诸葛瑾:“就这么定了,你要是不敢去,现在赶回去换人还来得及。”
诸葛瑾张口结舌,脑子一片空白。
“那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孙绍摆摆手,直接做了安排:“我的孙大将军,子高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会议完了之后,你就带他住到你的飞虎号上去,海上风浪大,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行,要不然还没打仗先掉海里去了,我怎么向吴王交待?”
诸葛瑾刚刚恢复了点神智,又被这句话直接打成了白痴。不仅要随行征伐,还要参与作战?这日子没法过了,赶紧通知孙权,无论如何把孙绍的儿子送回来,孙绍是真的下黑手了——他可以带着孙登上战场,孙权总不能有样学样,带一个才两岁的孩子上战场吧。
后面孙绍他们议的什么战事,诸葛瑾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给孙权写信。
孙权收到诸葛瑾的急报时,刚刚吃完年夜饭,今天他派步夫人将大桥一起请了过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了个年夜饭。大桥看着大虎带着阿猘疯玩,心情平静,不时的还轻笑一声,看得孙权如痴如醉,心情一好,便多喝了两杯。正由最近得宠的王夫人陪着说话,年方七岁的儿子孙虑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用稚嫩的童音背诵着论语,看到朱绩急匆匆的拿着急报走进来,他开始没当回事,接过来一看到上面那三道朱砂,眉心顿时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手一挥,让孙虑收声。
孙虑正背得开心,忽然被孙权粗暴的打断,吓得不知所措,撇了撇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没敢哭出声来,委屈的倚着母亲王夫人站在一旁。孙权顾不上看他们,盯着书札上的朱砂印记一阵阵的心惊。诸葛瑾为人谨慎,他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一下子搞上三道朱砂印,那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难道孙绍疯了,杀了孙登?孙权心跳如鼓,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握着书札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房间里静得有些吓人,朱绩固然是一声不敢吭,王夫人母子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孙权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强自镇定了一下,这才轻轻的敲掉封泥,缓慢的拉开丝绳,展开书札,迅速的看了一眼,紧蹙的眉头刚刚放平,随即又竖了起来。
“带阿登出海?”孙权先是很诧异,随即又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朱绩,眼神有些空洞,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王夫人悄悄的站起身,走到孙权身后,伸出双手替孙权捏起了肩膀,目光却越过孙权的肩膀,仔细的看了一遍书札,眼神一亮,一抹笑容从嘴角浮现,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起了笑容,规规矩矩的垂下了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你先出去。”过了好一阵,孙权总算恢复了平静,挥挥手让朱绩先出去。等朱绩出了门,他才烦躁的站起身来,如同牢中的困兽一般在屋里来回打着圈,时而仰面长叹一声,时而又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咒骂着什么。
王夫人敛容正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孙权猛的停住了脚步,盯着王夫人的俏脸,扫了一眼案上打开的书札,顿时沉下了脸,不快的哼了一声,再看向王夫人的眼神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