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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兜了一圈回到家,段立言将顺路买的一大袋早点扔在厨房里。等他洗完澡下来,昨晚住在楼里的人已在客厅中齐齐围了一桌。
席上的纵然都是骨肉至亲,也因着他今时不同往日的身份,对他或多或少多了有别于前的客气。只有心无城府的段律齐,一会儿关心他的脸色,问他是不是没睡好,一会儿又不厌其烦地询问他旅行的情形,饱餐的同时还没忘了向他要带回的特产。
一餐终了,时雪晴头一个放下碗筷,“你们慢慢吃。立言到书房来。”说着起身离座。
段立言一气喝掉碗里剩下的粥,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巾,亦抬脚跟了上去。
来到三楼,时雪晴率先进了书房。段立言关上门,扯扯嘴角,调整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笑脸,这才回过身,“您找我有——”一语未了,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自晓事以来,他从未亲眼见过祖母同什么人动过手,今天这一耳光且急且重,竟毫无预兆地掴在自己脸上,他背脊一挺,想也没想,“咚”一声跪在她面前。
“混账东西!”时雪晴居高临下指着他,怒容满面,素日待他的偏爱和慈祥一扫而空,气得连声音都发了颤,“知非……她,她可是你妹妹啊!”
仿佛脑子里有根弦突然断了,段立言心跳骤地一停,只觉周身的血液在一刹那全涌向头顶,垂在身侧的两手下意识紧紧攥起。
“原本以为这么些个孩子里,只有你是个教人省心的。可你却——”时雪晴的眉心拧出一道深痕,她用力喘了口气,“家里还不够乱是不是?大雍和晚照的事,你比哪一个都清楚。那件事怨不得他们,这两个孩子也真真可怜,那么多年给蒙在鼓里,这辈子怕是也别想拗过这份劲来——那是你大伯造的孽,是他们的命!可你呢?!”
颊上辣辣地疼,段立言的手越握越紧,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梗着脖子不吭一声。
“人是你带回来的,家里学校里样样都是由你安排。你替你姑姑、替我照料了她这么多年,比任何一个当哥哥的都称职,这些事没有一个人不看在眼里。你现在却——你是得了哪门子失心疯,居然留个大姑娘在房里过了一整夜……”
“奶奶!”段立言忍不住开口辩解,“我们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那为什么不早些送她回去?”时雪晴立时反诘,“你说你们清清白白,方才天蒙蒙亮的时候,又是谁和谁在大门口难分难舍?!你们就这样……万一叫什么人看到,还能指望人家有什么好话,啊?!难怪啊,难怪一提这事你就老大地不愿意……你……至谊这样信任你,把整个家,甚至把DA都交给了你,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她,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时雪晴晨起后,眺望窗外正见到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分别的一幕,惊得两眼发直,险些背过气去,素日里两人亲厚的一幕幕,现在想来,不啻于晴天里闪下的道道霹雳。
她劈头盖脸数落着犹不解恨,发抖的手紧攥成拳,照着段立言的肩狠狠捶了两下,“你把知非当什么了,啊?!当她是什么人,啊?!嫡亲的表兄妹啊!兄妹乱……唉……”最后那个字她终究不忍心说出口,深深叹了一声气,“立言啊立言,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真太教我失望了……”
段立言两眼一抬,惊见祖母怒意未消的脸上,一双洞彻世情的眼里竟满是痛惜和疲惫,心头蓦然一阵剧痛。他闭了闭眼,一咬牙便道:“七夕不是姑姑的女儿。真正的霍知非早就死了。”
“什么?!”时雪晴面色骤变,僵立两秒的身体突然一软,直接坐到身后的藤椅上。
“奶奶——”段立言迅疾曲腿起身,一步跨过去,扶着祖母的肩,用力抚着她的心口,“是我闯的祸,跟别人没有一点关系……”
之后的数日中,两人果然没有再见。段至谊让段立言来雅叙茗苑取文件,霍知非躲在房里睡觉;她去外祖母家和大家辞行时,他也借故避到公司里。
在女儿的竭力要求下,段至谊答应不去机场。走的那天,霍知非坐在车里,身边是闷声不快的段律齐。她强颜安慰了两句,便让大哥特地绕到那条栽满法式梧桐的马路,尚未途径段家小楼,她已按下车窗,将头探了一半出去。
清早的街道寂寂然,整条单行道上只有他们的车由西向东缓缓行驶。
晨光未晞,楼下的院里还留着前一晚的微凉,空气中没有一点风,榉树和木槿的叶片纹丝未动。
凝望着空无一人的小院,她黯然地闭上眼,木然靠回椅背。驾驶座里的段怀雍再度换挡,车便稳稳驶过,到了路口向右面的岔道折去……
引擎声由强转弱,由弱又渐强……
后院的长凳上,方才还峻峭紧绷的身影突然像散了架。段立言双手覆面,一躬身,两肘抵上膝头,再也不动……
无声无息坐了不知多久,身边的空位上多了个人,周身的香气幽雅淡远,没有比这更熟悉的味道了。不过片刻,一只手越过他的后背,揽上他的肩头,沉稳又柔软。
他侧身靠过去,轻轻伏在祖母腿上,与二十年前淘气耍赖的模样如出一辙。
时雪晴抚着他的头,亦是一声未发。朝阳初露的光芒洒在祖孙俩身上,伴随着静静流淌的时光,温暖得犹如一幅浸润心灵的油画。
良久,老人的膝头发出闷闷的一声:“我舍不得她……”
时雪晴的手顿了顿,最后落在段立言坚实的背上,轻柔地拍了拍,“去吧,去送送她……”
于是,他以极速将车飙到机场,从如潮的人群中快步穿行,终于在她走进安检口的下一刻,飞快地拖过她抱进怀里。
直到胸口的衣物洇得透湿,工作人员连番催促,他才不得不放开手,在哭得无法自已的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两年,最多两年。两年以后,我在这里等你,带你回家。”
绸缪(1)
果然是近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雅叙茗苑临江而建,连日北风呼啸,小区里尽是树木残枝的猎猎声响,愈显来往行人的紧张与瑟缩。
进了大门,蔡阿姨仍不住跺脚。因着霍知非的回城,她一早便去场买回新鲜原料,预备大显身手,好好补偿一下这孩子吃不着家乡菜的肠胃。
走出电梯,门口凌乱的烟蒂和突然移动的身影将她吓了一跳,定睛看了才认出,不免有些惊讶,“立言?怎么站在外头不进去?忘带钥匙了?”她一面去摸才放进包里的钥匙,一面还不忘絮叨,“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怕扰了知非睡觉,那你打电话给我呢……”
段立言偏过头,抹了一把脸,“我不进去了,公司里还有事。”说完也不按电梯,径直朝消防通道去了。
蔡阿姨回过神,已不见他人影,只好摇了摇头,“公司公司……钱是赚得完的么?知非妈妈倒下了,这孩子迟早也得搭进去……”
她拿了钥匙开门,一脚踏进门里,却险些被地上的狼藉绊倒,惊魂未定之余吃了更大的一惊。玄关与客厅交界处靠坐着一个人,双目紧闭,脸上泪痕斑斑,正是昨天才回来的霍知非。
“知非?知非……醒醒,醒醒啊!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这大理石地冰冷冰冷的,要了着凉可怎么好!”蔡阿姨赶忙扔下手里的东西,扶稳她的上身,一手探过她的额头,顿时急了,“这是怎么话说的,一个烧成这样,准是哭了一夜,一个在外头抽了一地的烟……”
说到这里,她忽地心生一念,松了手奔到阳台,拉开窗户,果见段立言大步经过,便放声喊他:“立言!快来!”
霍知非浑身滚烫,已烧得意识全无,睁不开眼也听不清近在耳畔的对话,唯一的感觉只有冷。当带着体温的怀抱迎面而来,她循着那个熟悉的味道,无力却准确地扎了过去,意识消失前还没忘了说:“别……告诉妈妈……”
霍知非从来不知道,小小的发烧会带来如此严重的不适。病房的窗帘终日紧闭,即便她睡醒了睁开眼,也无法分辨白天黑夜,更不记得自己已经在这张床上躺了几天。
朦胧中手背上又是一阵凉,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觑见手背上的大片乌青,不禁心中气苦。不曾间断过的点滴仿佛根本没有注入静脉,而是直接进了泪腺,从闭阖的眼角一颗颗滑落。
不是伤心难过,而是真的着了急。她回来是为了照料病重的母亲,不是为了同谁怄气,更不是为了莫名其妙得下一场大病……
她想坐起来,想下床穿鞋,想早早离开这个鬼地方……但高烧烧掉了她所有的气力,即便只是稍稍抬手的动作做起来也如举重般艰难,全身发烫,体内更像是有团火,烤得连想要一点点清醒的意识都是奢望。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扰人的咳嗽不曾间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