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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桐心里有热气往眼眶上涌,只能低头摩挲钥匙。
白素了然地拍拍她的肩,只记得惜言说过,无论用什么方式想给她一个家。
“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苗桐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地方开始复苏了,黑暗的模糊不清的记忆像带着雪花片的老式电视机,曾经与父母在一起相处的片段断断续续浮现出来。是在乡下镇上的老家,四平八稳的砖房,她的小房间门口挂着绿色的纱帘,墙上挂着两盆吊兰,院子里种着两棵柿子树,夏日繁荫盖盖,母亲和隔壁的阿姨坐在树下边聊家常边织毛裤。母亲手巧很巧,会的花样也多,织了草莓的藕荷色小毛裤穿在身上她臭美得在小伙伴中间仰头走过,可是去河里玩泥巴的时候,她总要换下来的。晚饭前父亲 从镇上的造纸厂回来经过河边,总会用长长的腔调喊:桐妹子,回家吃饭咯!她边应着边跑过去问爸爸给我买泡泡糖了吗,父亲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吓唬她,小孩吃泡泡糖会把肠子粘住的,妈妈做的麦芽糖还有吗?
苗桐醒来后身上全是汗,白惜言盯着她呆滞的眼睛:“做噩梦了? ”
她摇摇头,坐起身:“我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白惜言心里不太舒服,他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不,别去。”苗桐拉住他,“陪我说说话吧。”
“既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就不要去想了,没有意义的。”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已经忘记了有家人什么感觉。”苗榈微微笑着,“并不是什么噩梦,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有四五岁?还是在老家的时候,爸爸在造纸厂做工人,妈妈在家做家庭主妇,清贫的生活也很平淡很幸福……我小时候也是很幸福的,只是我忘记了,或者我不愿让自己想起来,因为想起来也没用。但回忆并不是没有意义,我觉得我不能抹去父母的存在,他们很爱我,这很重要,忘记他们在生命里是一种情感的缺失,是不健康的。”
面前一脸恬淡幸福的苗桐让白借言突然觉得很刺眼,美好的回忆是有力量的东西,他觉得有些烦躁,口气也不怎么善良:“既然缺失了也不是想起来就能找回来的,他们已经离开你那么多年了,太过想念曾经的幸福也只会提醒自己后来的日子过得有多悲惨而已。”他拿起枕边的书,声音更是冷淡,“不健康的情感缺失,你是在提醒我不是只会拿钱却没有心的混蛋?”
苗桐的笑还僵在脸上,被他不冷不热的话说得有些挂不住,她并不觉得自己 有说错什么:“你还真会曲解别人的话,我以为你会想要了解一些我小时候的事 情。”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没出息的去缠绵过去的女孩儿。”
我不是,苗桐想这么说,可是她只是张了张嘴。
白惜言的刘海半掩着眼,灯影把下巴的线条切得无比锋利,连气息都带着攻击性——他似乎并没有好好听她说话的打算。在苗桐愣怔的间隙里,他起身拿了件外套披在肩上。
“你去哪里?”
“我去书房,还有些文件没看完。”
第二天早上碰面是在餐桌上,姐弟三个正用乌镇的方言聊家常,乌镇与上海离得近,乡音也是类似的。苗桐在北方长大自然听不懂,白敏笑得最大声,气得元元鼓着腮帮子喊:“简直是为老不尊!……苗桐你可起床了,快跟我妈说洛雨那没长开的小鬼多讨厌,我怎么可能是因为他才想跟老师分手的!”
白敏呵斥她:“没大没小的,叫小姨。”
元元撇嘴:“我偏要喊舅妈! ”
白惜言揶揄地笑:“那你要问小桐自己的意思了。”
她脸一红:“叫名字也没什么的。”
昨夜那个充满冲击性的针锋相对的白惜言又恢复了往常的文雅和气的模样,苗桐去书房拿词典时闻到浓浓的空气香氛剂的气味,她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挤满烟头的烟灰缸。
最后她也只是把抽屉关上,不敢去碰触他的秘密。
白家两个姐姐性子都很随和,这些年早就被弟弟的固执打败了。如今身边有个姑娘陪着又是童养媳那样知根知底,样貌和品性都是出挑的,喜欢得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连着几天苗桐都陪着两个姐姐在逛街吃饭,实打实地过了几天热闹的家庭生活。
一周假期实在是短,元元闹离家出走连学业都耽误了近一个月,作为考生实在是有些把前途当儿戏。去送行时,洛雨也跟着去了,客客气气地站在安检口,元元抱着他抽泣,你乖乖学习,姐姐明年就考到这边来了。
洛雨翻着白眼嘟嗤,丢不丢人啊你,还是反手抱住她。
过了安检口,元元突然摘下头顶的帽子甩着大声喊:“舅妈,我会想你的!再见啦!”机场里人流穿梭,到处是涌动的人头,归来的满怀喜悦,离去的期待下次的重逢。
苗桐愣了下,笑着朝她挥手。
再见了,小暴龙,祝你成长为一颗枝叶繁茂的树,也为你爱的人撑起一片天空,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第十四章/银白月光
脑子在叫嚣着闭嘴,叫嚣着跟她道歉,不要逼她,去求她,留住她。可另一个轻微的飘飘悠悠的声音如波纹扩散开,直到成为的脑海里唯一的声音,完了。
假期过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张阿姨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找出两双长筒袜,晾衣房里的三条小内裤,一件T恤和一双帆布鞋,都是元元落下的。
“孩子做事就是这么丢三落四的,这都是好的,要不要放进储物间里? ”张阿姨唠叨着询问戴着大眼镜在沙发上埋头苦战的人,“太太?”自从白素特意吩咐后就冠上了这样一个头衔。
“好,给她收起来。”
张阿姨晾完衣服,去厨房里把煲好的汤从火上端下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指向 十一点:“先生已经在书房待了三个小时了,要让他休息了……你也是,今天是周六,太阳这么好应该出去走走嘛,像我们年轻时下地干活儿虽然累点,可一年到头连个感冒都少有,老待在屋子里抱着电脑什么毛病都往身上找。”
听张阿姨这么一提醒,苗桐才觉得整个肩膀都硬得像石头,疼得几乎抽气,揉着肩苦笑:“干脆把花圃里的花都扒了,我们种上菜好了。”
“那先生的脸会臭到明年三月。”张阿姨与苗桐对视大笑。
敲了敲书房的门,听见白惜言说“进来”,苗桐端着水果进去,看他伸了个懒腰,眉宇之间是沉沉的疲惫之色:“你跟张阿姨说什么,笑那么开心?”
苗桐插了块苹果喂他嘴巴里:“我们在商量把你的虞美人花园变成及农菜地。”
白惜言用眼皮撩她:“你们要是想种菜,我给你们跟附近的山民租几亩地,让你们种个够?”谁敢动他的宝贝的心思?
她连忙讨饶:“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几亩地光想象就足够可怕了,她可不想因为农耕事业而荒废自己的新闻事业。
两人幼稚得像小孩子那样玩儿会互相喂食游戏,白惜言看她吃得急就把水果 盘移到她够不到的另一边,她是麻雀胃,吃个水果都能耽误正餐。苗桐被书桌上散着的设计图之类的东西吸引了,拿起来放在手里晔啦啦地翻着,依照地形而建的房间,每栋的设计图都是不同的,原本是准备做成别墅区的,后来一家做五星连锁酒店的老板合作注资打造世外桃源概念的酒店。
“全木屋和全玻璃屋?在自己床上躺着就能看见星空的那种?”苗桐感叹, “真够奢侈的,这要多少钱一晚? ”
白惜言胡扯起来丝毫不脸红,“我们也是为了提高大龄男青年的求婚成功率。”
“你们可真是伟大啊。”苗桐笑着低语。
“我记得你是喜欢木屋的,其实躺在床上能看见星空也很有吸引力吧?”
“玻璃屋对我来说缺失安全感,即使是从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也觉得怪怪的。如果木屋的屋顶是可以活动打开的就好了,就像有些跑车那样是折叠的顶,夜 晚可以打开……”看见白惜言托着下巴认真地在听,她忙住口,“你不要看我,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不,我倒觉得是很棒的创意。”
“不过是异想天开的外行话,挺麻烦的吧。”
“这就是设计师与建筑工人的区别啊,他们就是解决麻烦的。”
虽然这么说着,苗桐依旧觉得外行人的胡言乱语实在是内行人的噩梦。
过了两天洛雨参加了高中的入学考试,因为参加的人数很少,不过十几个外来转学生。成绩第二天就公布了,洛雨的成绩超过入学分数线四十多分。
苗桐很快就收到给家长的成绩单和入学通知书,是快递到社里来的。桌月来部门找她,一进门就看见苗桐在被同事起哄请吃饭,即使是食堂的饭,一顿也要差不多十块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