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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此!”
“段将军说得有道理!”其他各级将领互相看了看,小声在底下交流。
感觉到自己势弱,边令诚立刻向平素几个跟自己走得比较近的将领使眼色,命众人出头来围攻段秀实。只是这个任务实在有些过于艰难,几个平素紧抱边监军大腿的将领们互相拿眼神推让来推让去,最后,只有掌管辎重的将军毕思琛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段将军其实有所不知,我军虽然曾经大获全胜,但弩箭、军粮等物也消耗甚巨。眼下通往迦不罗城的道路又被敌军用巨石乱木给塞死了,只能从小勃律这边绕行。而这边的道路情况大伙也都知道,除了断崖就是绝壁,弟兄们相互搀扶着倒也勉强走得。粮车、辎重车却很难上得来。即便强令民壮肩扛手推,十亭之中,也要损失三、四亭。能支持大军到此地,已经是竭尽全力。再往前边,就是积年不化的雪山,恐怕把民壮们都累死掉,也满足不了军中所需了!”
“这话早怎么没听你说过?”段秀实瞪了他一眼,低声质问。
“对啊,早怎么没听你说过此事。周某记得当初封节度问你粮草辎重能否接济得上时,你还信誓旦旦地拍过胸脯!”怀化将军周啸风也走出队列,笑着质问。
“这…”毕思琛登时语塞。当初封常清向他询问粮草辎重问题时,边令诚不在场,他当然没胆子说自己无法完成任务。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想改口却也艰难。正惭愧间,掌管征发民役的行官王滔整了整衣甲,主动出列替死党打圆场,“诸位将军有所不知,当初毕将军以为,小勃律国已经按照高仙芝大将军的命令,重新休整了到疏勒的官道,所以才做出了错误判断。然而谁料小勃律**民性子懒惰,已经休整了好几年的官道,居然连一半都没有完成。他不敢隐瞒实际情况,耽误军机,故而才如实禀告!”
小勃律当年背叛大唐投靠吐蕃,的确将通往疏勒的官道桥梁尽数毁去。高仙芝重新征服此地后,曾经勒令当地军民重修官道。然而放在大唐也就是半年便能完工的事情,放在小勃律却要耗上好几年。一则该国人口稀少,难以调集足够的民夫。二来也是该国民性散漫,干一天活要歇息大半天。这些都为安西将领众所周知,平素还屡屡拿来当做笑话讲。所以行官王滔拿此出来说事儿,大伙也难以反驳得了。
眼看着支持出征和支持战斗就此为止的将领势均力敌,边令诚不觉心中得意。冲着右威卫将军李嗣业点点手,笑着问道,“李将军,你最老成持重,你以为如此情况下,我军该做如何打算?”
右威卫将军李嗣业勇冠三军,为人处事却非常圆润,知道边令诚这种小人得罪不得。而节度使封常清既然召集大伙公议,想必也生了忍让的心思。因此便笑着拱了拱手,低声回应道:“李某不过一个厮杀汉罢了,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监军大人不必问我,你和节度使两个拿出个章程,李某不折不扣照着执行便是!”
“对啊,对啊。我等不过是武夫尔。打仗在行,运筹帷幄,便差了些!”站在李嗣业附近的其他几名年纪较大的武将也拱拱手,低声符合。
他们都是凭资格熬出头的老将,对权力斗争的风险领会极深。边令诚这厮虽然贪婪卑鄙,不学无术,背后却站着黎敬仁、林昭隐、尹凤翔、韩庄、郭全、高力士等一干内宦,隐然已经自成一派势力,号称小内朝,无论如何得罪不得。至于封常清,虽为大伙的顶头上司,位高权重。却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再军纪方面不犯在他手上,就不用担心他秋后算账。
边令诚见此,心中愈发感到高兴,四下看了看,发现钦差薛景仙也在场,想拉他做同党,便笑着问道:“这不是薛大人么?咱家边令诚,可是仰慕大人你多时了。可惜留守疏勒的那帮小子不会办事儿,居然面都没让咱家跟大人见上一个,就让大人赶到了前线来!”
此人的嗓子又尖又细,听起来就像拿着石头刮锅底。薛景仙强忍心头不适,先向封常清投过去歉意的一瞥,然后笑着拱手,“见过封节度,见过边监军。薛某本来早就该回去了。难得亲眼目睹我大唐军威,所以不嫌自己身手差,厚着脸皮跟了过来。只想着再过一回眼瘾,也好回京师去跟同僚卖弄!”
“哪敢,哪敢。您可是代表着朝廷威仪啊!”边令诚丝毫不在乎薛景仙话里的疏远之意,继续笑着跟对方套近乎,“您是进士出身,饱读诗书。依照您之见,这仗咱们是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薛景仙不辞辛苦跟着大军来到小勃律,一则是为了继续跟安西众将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二来也是为了再多捞些功劳。眼看着两项目标都快要达成了,半道却杀出了个太监来。故而心中对边令诚很是不满。但是他又没勇气与此人硬抗,便笑了笑,低声敷衍道:“薛某一介书生,哪里懂军国大事。还是让懂得打仗的人做决策好,薛某在旁边只管摇旗呐喊便是!”
此语已经隐隐有倾向继续出征之意了,边令诚硬是装作听不出来。笑了笑,自顾说道,“咱家也是觉得,兵凶战危,一切都需要慎重。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连个使者的身份都弄不明白,怎地就知道大食人不是在迦不罗那边摆好了陷阱,等着咱们往里边跳呢?要知道,当年怛罗斯之战,咱家起初也是不赞成的。只可惜高节度被眼前小胜冲昏了头,硬是不听咱家劝阻…”
“既然如此,我军何不先遣一支兵马绕过雪山,探探敌方虚实!总好过在这里坐而论道!”实在对众人的表现有些失望,中郎将王洵想了想,出列建议。
卖弄到一半儿却被人硬生生打断,边令诚登时目露凶光,瞪着王洵,沉声问道:“这位是谁啊。边某瞧着面生得很呢!”
“他乃是朝廷新授的中郎将王洵!”没料到王洵吃了那么多的亏,居然还会主动替自己说话,封常清很是意外,笑了笑,将边令诚的质问接了过去。“年青人,性子难免有些急躁。但计策说得倒也不错。先派一哨人马继续西征,一则可以减轻粮草辎重的供应压力,二来也能让大食将士知道,我大唐并非瞧不出他的拖延之计来。只是没把他们这些疥癣之痒放在眼里罢了!”
“原来是连升三级的王将军啊!”边令诚冷笑着站起身,目光四下扫视,“怪不得如此卖力地主张继续西进呢!不知道他这样做,有几分是真的为了大局着想,有几分是为了报答封节度您的知遇之恩呢!”
“畅所欲言,可是监军大人亲口说过的!”封常清皱了皱眉,沉声回应,“至于为国举贤,应该是封某分内之事吧!莫非边监军连封某如何选拔将领也要管管了?!”
“为国求贤,当然是好事。只是边某怕封帅内举不避亲,给别人留下什么话柄,影响了我安西军的军心。当初边某本想提醒封帅,只可惜封帅的举荐文书边某没资格看,所以无法过多置喙!”
此话,已经是明摆着含沙射影了。封常清怒不可遏,奋力一拍桌案,便想当众给边令诚难看。薛景仙见状,赶紧起身,抢在封常清发作前,朗声说道,“这里边恐怕是个误会。薛某来解释几句。薛某在长安时,曾经听同僚门说起过。王将军的保举文书送入宫中时,只是正五品。谁料陛下忽然想起了王将军昔日曾经立过的功劳,所以才亲自提起朱笔,给王将军追加了两级。”
他是朝廷来的钦差,说话当然能起到拨云见日作用。顷刻间,封常清面露微笑,边令诚的脸色,却变成一个黑锅底。恨恨地瞪了薛景仙一眼,老太监又冷笑着道:“既然钦差大人如此说,倒显得边某多事了。可陛下格外施恩,王将军总得对得起陛下这番破格提拔才好。否则,岂不是连陛下的颜面也给辱没了!”
放在往常,薛景仙早就冷眼旁观了。封常清至今还没明确表明对太子殿下的支持,边令诚背后又站着一群自己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帝王亲信。然而,大半个多月来,王洵对他处处照顾,却从没要求过任何回报。纵使心机再深,他也知道这个年青人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因此不待王洵回应,又抢先一步说道:“王将军数日前,曾经亲手阵斩敌军悍将一名。首级已经用石灰封了,快马送到了京师当中。估计陛下看到后,也会非常欣慰。知道他慧眼识珠,又为大唐找到了一个难得的少年才俊。”
“啊哦!”边令诚楞了楞,没想到薛景仙居然会主动为王洵出头。这可跟高力士私下派人送给他的情报中,对此子为人的描述不相符。但受了高力士的委托,他也不敢因为有薛景仙插手,就轻易放弃。笑了笑,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