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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岳大帅可在,枢密院金字牌急脚递!”
嗯,难道京城发生了大事?即使有事,按照程序也应该先通知镇国大将军吴阶,然后由吴阶来下令才是。
岳飞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心中惊惶无主,似乎真的有大事发生了。
东西递过来,上面清楚地印着签发日期,还有这样的字样“限靖康九年十二月十七午时前送达”。
送信的士兵一脸的汗水,岳飞已经顾及不到这些了,一边低头拆信,一边说道:“你先到营中,去找胡闳休胡先生,让他给你写回执。”
是妻子的笔迹,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母亲去世了。岳飞双手托着信纸,泪流满面,虎躯震动,起初还在有意克制,很快就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王横连忙过来,将大帅扶下马,种无伤接过信纸,扫了一眼,内容已经明了于心。
岳飞少小失去父亲,由母亲抚养成人,一个姐姐嫁给了家乡的农户,一个弟弟体弱多病,在前年亡故了。家乡的老人说,岳飞一个人将全家的福气都占尽了,所以才有今日的风光。岳飞不知道老人说的对不对,但是,他想让母亲大人安度晚年,幸福地生活,也要有福气才是。他侍母至孝,母亲病,亲尝药饵,衣不解带,朝夕侍奉。柔福帝姬初嫁之时,有些看不起这个乡下老太太,小夫妻为此还闹了很多的不愉快。近些年,嬛嬛侍奉母亲很尽心,岳飞领军在外,能放下心了。前几天来信,还说母亲的病请御医瞧过,已经大好了。现在怎么就突然?
应该放下一切,回返京城,与母亲大人见上最后一面,最后再说几句话;还是等战事明朗了再说?
岳飞大哭道:“云卿,飞六神无主,恐难带兵,必须回到京城,此间事就拜托云卿了。”
无伤大怒,喝道:“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要做孝顺儿子,如何又来当兵?大战在即,岳飞想临阵脱逃不成?”
任得聪也道:“枢密院既然能用金字牌急脚递送家书,相信令堂的后事必会料理妥当。国事,家事,孰为重孰为轻,请岳大帅深思!”
本来,这话不应当由他这个外人来说,但是,现在真是不得不说啊!种无伤一看就是一个不善于做思想工作的人,他再不说,恐怕岳飞会做出傻事来的。这样的名将,如果真的那样,就可惜了!
岳飞猛然警醒,朝东方跪下,连连叩头,哭道:“娘,孩儿不孝,就请原谅孩儿吧!娘常说,咱们能遇上官家这样的好皇帝,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一定要好好带兵,多打胜仗,报答官家的大恩!娘,孩儿就用一场胜利,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报答官家的大恩。娘,你听到了吗?”
天地间,除了岳飞的哭声,就是“呼呼”的风声。娘到底听到了没有?
谁都想不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情。岳飞表露出难得的真性情,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无伤甚至有点喜欢岳飞了,如果岳飞能常常象刚才那样,他们应该会成为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平时无事,干嘛总弄得苦大仇深、高深莫测的样子?轻轻松松,快快乐乐多好?一生百年,看起来很长,一场大战下来,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这个岳飞,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远方,突然传来人喊马嘶声,岳飞精神一震,恢复如常,马鞭遥指,道:“快看,来了!”
李纯亮的大军铺天盖地地开过来,好家伙,不止三十万,差不多有四十万吧?
种无伤侧头问道:“三十万?”
岳飞沉声道:“至少四十万!”
无伤又问任得聪:“西夏还有男人吗?”
任得聪慨然道:“西夏的男人,都做了大宋的臣民喽!”
“哈哈”,三人大笑。
任得聪比他们岁数大得多,真的较起真来,应该长上一辈,几句话下来,已经摸清了两人的脾气。岳飞沉稳猛鸷,外表虽然不苟言笑,内心却在燃烧着一团火。种无伤则是一名骄傲的将军,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一处不骄傲,只是不知这样的人为何成了战无不胜的军神?看年龄,应该只有二十七八岁,果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这两人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你越怂包,他越瞧不起你。所以,不如来得刚强一些。
良久,岳飞忽然说道:“任兄意下如何?”
这就有几分考校的意思在里面了。
任得聪道:“夏军****位置的六万人,堪称精锐。两位请看,李纯亮身边左翼为三千‘铁鹞军’军,右翼为五千‘御围内六班直’。在向两边看,两万擒生军居左,三万****侍卫军在右,这是夏国最后的力量了。除此之外,有战斗力的不足两万人,其余都是临时招募的新兵!”
岳飞扭头看着种无伤,无伤道:“三千、五千,再加上……也就是说,有战斗力的部队在八万人左右。真想知道,这八万人对上天武、捧日两大军团,又将如何?”
哦?任得聪瞧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难道他们是想依靠现有的力量,将这四十万人都吃下去吧?
“如果敌军全力攻击你的雄勇军团,能抵挡多长时间?”岳飞静静地问道。
“半个时辰,军团不会被打散;一个时辰,会被分割为首尾不能兼顾的几块,各自为战。”
岳飞长叹一声:“唉,如果能有十门威远大将军炮,再有一些轰天雷,就万无一失了!”
无伤却道:“没有那些东西,难道还不打仗了?我们不是还有四个营的火龙箭、四个营的一窝蜂,可以进行三轮齐射。差不多也够了!”
岳飞道:“就再加八个火箭营,给我守满一个时辰,行不行?”
看到李纯亮的大旗,任得聪眼里冒火,恨不得立即杀过去,为一家人报仇。大声喝道:“能!”
“捧日军团攻右,天武军团攻左,只要将两翼的敌军压向****,敌军阵型必乱。我倒要看看,李纯亮所谓的精锐能发挥出几成战斗力。走,我们回去!”
战斗计划这就定下来了,岳飞还真要一口吃掉李纯亮的四十万大军!
看着岳飞坚毅的表情,无伤脸上灿烂的笑脸,任得聪觉得,自己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了。
靖康九年十二月十七,辰时前后,夏军前部抵达黄羊平,大宋雄勇军团列阵已毕,在寒风中等候着敌军。
夏军停止前进,整队,准备进攻。
任得聪催动战马,在队伍前面跑了一个来回,高声叫道:“弟兄们,我们在前线浴血拼杀,小贼李纯亮却在京城杀我亲人。相信大家都憋了一肚子气,现在报仇的时候到了!雄勇军团即使拼剩一个人,也要守住阵地,绝不后退一步。杀!”
“元昊,元昊,元昊!杀!”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士兵们不由自主地喊起了最顺口的口号,元昊?元昊能保佑我们杀他的子孙吗?嗨,管不了那么多,敌人已经上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催人奋进。
两万擒生军第一个发起了冲锋。他的后面是数不清的夏军,蚂蚁一般,满山遍野地扑过来。
擒生军是奴隶,他们本来早就应该死的,他们的生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头人,属于国家。战斗胜利了,就可以多一件护具,升一级官职,甚至获得最为可贵的自由。西夏第一勇士吉德尼玛衮就出于擒生军,他还做到了监军使的高位,他是所有奴隶的骄傲。可惜,一个多月之前,他就死在了这里,这个叫黄羊平的地方。太原王殿下说了,每一个活着到达西平府的擒生军士兵,都可以获得自由,所以,他们要为自由,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不在战斗中获得自由,就在战斗中终结生命。活着,就堂堂正正地活着;做一个窝囊的奴隶,还不如死了。
白衣白袍,短甲长枪的擒生军,如同在大地上飞翔的幽灵,就那么飘了过来。
火龙箭、一窝蜂、神臂弓,将敌军前进的道路射成箭矢的海洋,火焰的海洋!四个营的火龙箭、四个营的一窝蜂,一轮齐射就是五万枝火箭,火力之密集,攻击之猛烈,任得聪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想都没有想过。还有临时补充进来的两千神臂弓,他们的数量虽然少,但是威力却更大。二百步之内,只要命中目标,就连冷锻甲都能射透。原来只要一提到神臂弓的名字,夏军士兵都会变色胆寒。两轮齐射,威武的擒生军倒下一多半,任得聪心中陡然升起巨大的信心,守一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火箭暂时退下,还剩一轮齐射,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刻。
奴隶们的钢刀砍折了长枪,奴隶们的战马倒在血泊之中,奴隶们的身体,化为人间世界的一粒尘埃。第一道防线他们都没有冲过来,全部壮烈牺牲,不过,他们的牺牲也不是全无价值,还是为后续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道路。任得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