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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鸟的灰烬-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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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文君发现电视还没关。找到遥控器后正要按关机,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她急忙把声音调大,电视里正在播一则新闻,画面上是一个半山上的施工地点,许多建筑工人正在工作,一具刚出土的尸骨陈列在一旁,尸骨的喉部刺着一只断损的玉簪,露在外面的簪头是一对连理枝,一枝上的梅花翘然而立,另一枝则只有半截残桩。
“……施工人员在挖掘过程中发现残骸后立即通知了自治县警方。经专家初步估计,这具尸骨属于一位年轻女性,已经入土一百多年,但是因为衣物已经腐烂并且没有其他信息可供参考,暂时无法判断准确的年代。
奇怪的是尸骨出土的地点距离村民的居住区较近且附近并无其它墓地。再加上尸骨周围没有发现明显的棺木或墓穴遗迹,死亡后弃尸的可能性非常大。死亡的原因很可能是玉簪穿喉而入后导致窒息和失血。玉簪是从身体前面刺入,因此无法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
尸骨出土的该满族自治县位于辽宁省中部,是满族的发祥地之一。但到了清朝末叶人口已经十分稀少,当时聚居在这里的旗人大多由于获罪而流放出关外。该村的大部分人都姓谢,据村里的老人讲这里的人大多数是从前一位谢姓乡绅的子孙。早些年在村头还隐约可见谢氏大宅的颓垣,但近年已经完全坍塌并且作为土地项目用于施工建设。
对于尸骨的处理尚无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天黑了,我醒了

发件人: 姚文君
收件人: Edward
主题: 半截玉簪
Edward;
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你父亲的老房子也给了你一些乐趣,弥补你这半年不能在路上的遗憾。你知道求索历史可以和游走地域一样成为一种探险。
我可能发现一个线索。昨天有一则新闻,报导了在中国东北部的一个小村庄里一具因施工而被挖掘出土的陈年尸骨,死因是被一只玉簪刺喉。从新闻画面上看,这支玉簪和那幅画里的女子头上佩戴的玉簪太像了,更妙的是,尸骨身上的玉簪缺少一枚梅花。
能不能把壁炉架上的那朵玉梅花仔细拍照发给我?最好能从不同角度拍摄,注意拍到细节,尤其是断面的形状,色泽,花纹还有尺寸。我会联系电视台和发现尸骨的村庄,看能不能找到更多信息,或者甚至见到这支玉簪来对比。
保重。很快联系。
文君
“所以说这位Edward手里有几百万美元的财产,正在打算打半年零工来攒钱,然后去一个战乱的国家,进深山里走一个月的路?“
修远一直在一边看着文君写信,不时玩弄着她耳边的头发。这几个月来文君的头发也渐渐的蓄长了,弄得她耳朵总是痒痒的;当然现在更主要是因为修远柔软的气息和坚硬的胡茬。
“Edward是一个私人理疗师,有一些忠实的客户。短期的工作总是找得到的,半年的收入也不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年我在欧洲旅行的时候在慕尼黑认识的,我住在14欧元一晚的青年旅社里,同住的都是二十岁的背包客,我是唯一的亚洲人,而Edward是唯一的老头子,我们两个边缘人物很自然就成了朋友。他对中国很感兴趣,后来我知道是因为有一些中国血统,在试图发掘这幅中国画的故事。我们结伴旅行了两个月,他是一个好旅伴,见多识广,有无尽的故事,在比较偏僻不好找住处的地方我们都曾经共享过一间卧室呢。”
“!!!???”
“Edward对我不感兴趣啦,他倒是可能会对你感兴趣。”
“哦……”
点击“发送”。文君立刻转过身来,她把手埋在修远浓密的头发里,她的唇找到了修远的唇。亲吻悠远而绵长,直到文君不得不停下来吸入些氧气。
“我真想咬你一口!”修远突然伏在文君的肩头,他的牙在文君的皮肤上留下两排密密的齿痕,在文君感到疼痛之前,已经被一个温润的吻代替。
文君咯咯地笑了起来,又重新捡起刚才那个中断的吻。当她不得不再次出来呼吸的时候,修远低低地笑了起来。这让文君觉得自己应该脸红起来,但是她盛满快乐的心这时候就是在乎不了那许多。
相爱如此简单,文君想。现在她知道人们为什么会说坠入爱河。真的像是坠落,轻松,刺激。而试图不爱则是悬崖攀岩一样的艰难,你必须绷紧肌肉,绷紧神经,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持悬崖上冰冷的石头,抵抗住重力的牵引。
但是相爱,甜蜜的相爱,却只需要放手,然后坠落,坠落,不在乎悬崖下面等待的是什么。爱情的快乐,就是坠落时失重和漂浮的感觉,修远的臂膀是突起她身体的风,她就想这么漂浮着,失重着,只要有风,有风的气息,风的体温,风的私语,风的疏狂……
而现在,风正正在她耳边说:“文君,我真想你。”
文君突然惊醒,是一个扰人的梦。太阳已经下山了,卧室里暗暗的。修远就在她旁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文君的脸。
“你倒先醒啦,你干嘛看着我睡觉!”
“你知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脸上一直都带着微笑。”
“真的吗?你知道为什么哦,嘿嘿”
“我当然知道,〃修远好开心的样子,“你看我们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文君看看窗外,心里动了一动,记忆深处的影子像阳光下得肥皂泡泡突然飘飘地冒了出来——落在南瓜上的红叶,优美的蔓藤垂下城堡的墙壁,白发的老奶奶,一只蜜蜂……
“你怎么笑得这么暧昧!”修远的手在文君眼前晃了晃。
“啊?哦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个我在天黑时突然醒来的情景。”
修远突然安静下来,文君猜到他在想什么,不过修远的这点小嫉妒让她觉得很开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修远还是没说话,文君只好把这个故事讲完。
“我坐在一家茶屋的门口,我只是想歇歇脚,想一想我接下来要去哪儿,要做些什么。我刚离开Morris家庭旅馆,回到渥太华,三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让我有些内向,自闭,涩于开口。我只想把自己关在一本书里,来度过这一杯茶的时间。
芬香的茶温暖着我的指尖。渐渐地,我发现全身都浸在暖洋洋的舒适里。我抬起头,九月末的阳光就洒了我一脸,天空是勿忘我的蓝,连时间都不忍推移。绿的藤蔓懒洋洋地垂下屋檐,嘟嘟的小花使劲保持秋天最后的容颜。
我低下头,但书里的优美文句一点也不有趣,我只能听到街对面传来的旧萨克斯风吹出的古老情歌。我再次抬起头,找到了那个演奏的白胡子老爷爷。他身边的小小桌子上摆着各种小乐器,还立着一个牌子“是的,你可以拿起来玩”。
我的面前是阳光下川流的人群,卖花草的女孩子在花草摊里穿梭像可爱的蝴蝶,她在为一位大叔挑选一盆植物(是带回去送给太太吗?);两位白发的奶奶高高兴兴地挑到一个硕大的南瓜,串串的大蒜和干玉米在她们头顶荡啊荡着(她们今晚要为全家老小做南瓜派吗?);八九岁的小女孩领着小小的狗,轻轻地抚摸爸爸怀里的弟弟,小小的婴孩小小的手,小女孩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闪耀,明亮的蓝色眼睛乖乖地看着弟弟(她的母性本能发作了吗?);街边卖力地弹吉他的小伙子盯着路过的一群女孩子,冲其中一位笑一笑,继续吟唱着“哦~~,爱你年华老去时脸上的皱纹,爱你被壁炉火光照亮的白发”(把你的号码留给他吧!)……
我突然想起了置身人群的感觉,温暖,舒适,像这九月的阳光;路过的小小孩子冲着我笑,嘴里呀呀的声音;金毛的大狗跑来闻闻我的手,摇摇尾巴又跟着主人后面跑走了;我的茶引来一只蜜蜂,停在我的桌上不肯走;而我的心在慢慢溶化……
我是如此留恋着这世界,这阳光,这秋天的空气,这些陌生的人们和街角随意的音乐。我多想认识他们,知道他们的故事,分享他们的欢笑,承担他们的眼泪。我像一个从冬眠蛰伏中被阳光唤醒的青蛙,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这个春天。
吹萨克斯风的爷爷这时换上了小提琴,正演奏Poker face;南瓜生不小心被自己搬的一只大南瓜砸到了脚,因为他只顾看花草妹妹了。一阵风吹过,红色的枫叶飘飘落满了南瓜摊和花草摊,花草妹妹捡起一片红叶,在上面写了些什么,走过来把它插在一束干玉米上。南瓜生看了叶子后,冲花草妹妹眨了一下右眼,赶快在手机上敲了几下,又赶快帮一位阿姨挑南瓜。
太阳渐渐沉下,沿街的餐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夕阳在国会山上城堡的石头外墙映射出雍容的暗金光辉。天要黑了,而我才刚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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