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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蓝和莲幻在隔壁的房间里,早已布置好了,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王涵之将儿子前后看了看,微微点头:“虽是略瘦了些,但气色还算不错。”
王雅竹看他娘亲,却是明显的憔悴了。好像才半年多不见,就已经苍老了许多似的。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不忍心把这句话说出来,只低低道:“娘你还是老样子。”
王涵之笑了笑,不无苦涩:“你这孩子,就知道挑我喜欢听的说……也难怪,你从小就是懂礼节,知分寸的。我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我还能不清楚么?不过这一切都怪我,怪我自己呵。”
苍蓝静静听着,心道这两母子,素来感情就是亲厚的。哪怕现在站在了不同的利益层,还是会关心对方的生活。
王涵之恐怕也是这样想,所以对王雅竹的这番邀请,她纵然心里知道是苍蓝的意思,也完全没有推拒。
“娘,听说你最近已经很少参加议政。刘太君虽然一时得势,但他毕竟是叛臣,万一他有一天倒台了……你作何打算?”
王涵之睨了儿子一眼:“你是真的为我担心呢,还是为你那个妻主担心?没想到啊,一手养大的儿子,终于要绕着圈子和我说话了。”
王雅竹并没有露出一点着急的神色:“按理说,我说这些话并不合适。娘和我从小就是无话不谈的,所以我也便开门见山了。
这次娘做的决定,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我也曾做过很多假想,也许,真的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别人到不了的世界吧。只是是真的为娘你担心,担心你到最后,什么都失去。”
王涵之笑道:“我拥有过什么?我确实是什么都失去了……雅竹,我知道我是个罪人,也知道我现在说的话,最终你都会告诉你的妻主。但没关系,我并不在意这些。我们母子一场,还有什么亲得过的,还有什么话不能告诉你?你已经这么大了,成熟了,若想知道什么,便只管问吧。”
“我想知道,你为何选择帮刘太君叛变?你和圣明德女皇,不是同窗长大的好友吗?我小的时候,经常看到你们在一起,感情亲厚。”
“我和琳儿确实是好朋友,感情很好,纵然是她娶了琨儿,我也未曾记恨过。”
王雅竹心中了然,娘口中的琨儿,便是当朝刘太君——刘以琨了。
“娘曾经识得刘太君?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王涵之一双眸子看向窗外远方,似在回忆的星海里畅游:“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自然是不知道了……琨儿是我师傅,也就是前朝丞相刘大人的义子。他本姓何,是延岭一个小村落里农户家的孩子。八岁时陪娘亲到都城求医,机缘巧合下邂逅了我师傅。她膝下无子,对他又颇为喜爱,于是他病重的娘亲就将他过继给了我师傅。
我十岁时拜刘大人为师,自然就识得了琨儿。他和都城里其他的大家公子都很不一样,皮肤很黑,又不爱说话,所以我总逗着他玩,希望他笑……”
此刻也许连王涵之自己都不知道,说起回忆中的那个琨儿时,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温柔、多么甜蜜,仿佛也一并回到了少女时代,连王雅竹都看得呆了。在他的记忆里,娘亲总是淡淡的,虽经常挂着笑容,笑意却很少到达眼底。他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样的一个娘亲?
“再到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琨儿,正打算请娘去提亲,却得知他已经到了可以参加选秀的年纪。朝廷纪录在册的,又是作为丞相的儿子,我师傅便将他送入了宫里。那时候,他已经男大十八变,不再像刚来时那样黑漆漆的,眉眼间开始显山露水,竟也愈发美貌动人起来。也许是好朋友的眼光相似,琳儿选中了琨儿,他便平步青云,一跃当上了十君。”
“那这些年来,你一直和他……藕断丝连?”王雅竹犹疑道。
王涵之矢口否认:“自然没有。他是十君,我是丞相,我们之间注定再不会有交集。可是看到琳儿,我就会想起琨儿。我开始慢慢变得无心政务,装作潜醉山水,享受左拥右抱,再不去想那黄樑一梦了。
一直到八年前,琳儿出了事,琨儿才又找到我,说自己已经怀了龙种,妻主却在这个时候不在了。他很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于是我便替他想了个法子,让他远离宫廷隐居起来,日后再做打算。就从那以后,他便鲜少再和我联络了,只偶尔有信函几封,权当问候。”
苍蓝听着,不免有些唏嘘。没想到这王涵之,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因为刘太君是她最为难忘的初恋,她就能为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牺牲,凡事处处都护着他,为他扬帆开道,不求别的,只想让他的日子好过一些。这种没有奢求的爱,便只有最初萌生的,才会如此纯粹吧。
“既是如此,那事到如今,又为何……为何放弃?”
“因为我发现,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清琨儿……”王涵之的眼神变得迷蒙,“不,不是,我可能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我只是一厢情愿的、用我的方式去理解他,想象他从乡下来到城里,对一切是那样的陌生、怯懦,需要一个人去帮助和指引。
我一直以为,琨儿只是命运的牺牲品。他心里应该也是有我的,只是命运帮他选定了妻主,他这一生,便要这般过……如果不是这次闵之雁上位,他当上皇太君后那种得意洋洋的嘴脸,我可能也真的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当年,他是真的想要当上十君!他以为,只要一朝飞上枝头变作凤凰,从此便可以高枕无忧,再不会回到过去那种连饭都吃不饱的穷苦日子了。哪知道琳儿出了事,他又没有了靠山。从那时到现在,他心心念念的,恐怕便只有如何夺回实权,如何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吧。
整整十多年,十多年的时间将他改变……他已经不是琨儿,不再是那个纯朴腼腆、内向害羞的少年,他变得、连我都不认得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酸涩下去,王雅竹没有插嘴,任王涵之将这一段尘封的往事从最初一直讲到了最后。断断续续的,有时候还穿插着几个回忆的片断,都是她对刘太君多年以来最真挚的怀念和心痛。
听完这些,他和一墙之隔的苍蓝便都明白,为何王涵之不再偏帮刘太君说话。就像她说得激动,话尾都出现了破音,这样的破音,便是她对刘以琨这个人,一段感情最终残破的句号。
看到王涵之的松动,王雅竹便打铁趁热:“娘,那不如弃暗投明,来帮皇上吧。以娘的聪明,又怎么会没发现,刘太君的气数已尽了,无谓苦苦挣扎呵。”
于公于私,他都要劝服娘亲改变决定。他有信心,若王涵之真的倒戈过来帮苍蓝,兴许他还能在她面前替娘求求情。
王涵之叹道:“我也知道是这样……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看到琨儿的下场……儿子,其实我心里也很乱,我只是一心想袒护他,可是到最后,我发觉我做的这些,都不再有意义了……”
“如果是这样,不如我回去以后向妻主求情,从轻处置刘太君吧?不过,娘也要答应我一个请求才行。”
“我就知道!绕了一大圈,说了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妻主?想当年,我把你送进宫里,既是为了我王家巩固地位,也是觉着只有皇宫才不会辱没了你。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你能否适应宫里的生活,现下一看,你这么有分寸的人,都这样明显地向着妻主,想必她对你应该不差。”
王雅竹淡淡笑着,内心由衷地感到一阵温暖,面容就像右耳上的黑色珍珠光彩照人:“说起来,一切都要谢谢娘的成全。”
王涵之看着儿子露出羞涩幸福的笑容,觉得这些年来自己太放不开,失去了太多没有珍惜。她像是忽然想开了许多一般,长叹一声:“也罢,也罢!若能保得琨儿和之雁一条命,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这个罪人的,到哪里去用又何妨?你回去告诉你妻主,这件差事,我接了!”
第一一六话 发梦
“我素来以为王涵之的淡泊是深藏不露。没想到,她倒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王涵之走了以后,苍蓝由隔壁房间而出。站在门前的王雅竹回过头来,半边精致的侧脸上,微带赞许的表情。
“只是娘聪明一世了,怎么到最后,才能把那个人看清楚?究竟她是糊涂了,还是她比我们更清醒?”王雅竹似是在问,又似是在叹息。苍蓝略眯着眼睛,回应道:“雅竹哥哥,你心里是最明白的,不是么?
我想她不是看不清楚,而是不想看清楚。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是对是错,都想尽可能地袒护他。慢慢的,就变成了习惯呵。如果这件事没有伤害到其他人,谁能说这不是伟大呢?她是有些盲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