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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闷着头啃了几口干粮,摸出了随身带的药膏,就是大夫给的那种特效药。一声不吭地走过去,也不说话,只冲他晃了晃药瓶,意思要替他上药。
他一边伸出手,一边抬头看我。我攒着药瓶儿避开了他的目光,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换药上,不肯看他。
上好了药,我缩回手便要走开,不料就在我转身回头的时候,他突然闪电似地伸出左手,食指和拇指用力,准确而迅速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挣了挣,他是用了狠劲的,我挣不脱,便就这么站着,也不肯回头。
“生气了。”他淡淡地道,不是疑惑的询问,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咬着嘴唇,硬起心肠就是不理。
“为了什么事?”
我心里一堵,闹了半天,他连我为什么生气都还没弄清楚。我终是忍不住,转回头来连珠炮似地开了口:“夫婿死了,为妻的就该跟着死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做妻子的就没有为人的尊严和价值了吗?”
他显然一愣,“尊严和价值?”他喃喃地低念了一遍,嘴角朝一边轻扬,双眼微微眯起,目光里流露出一种半是好笑半是轻视的倨傲,好像是一个成年人,正看着不懂事的孩童。
我见他这样子,越发生气,拼命用力,想挣脱他的手。然而,他却把我的手抓得更紧,甚至,还站起身来,胳膊揽住了我的肩,用整个身子将我拥在怀里。我听到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近得几乎像是从我自己心上淌出的话语:“瑶瑶,若是我死了,你真的还愿意活着吗?”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身子被他拥着动弹不得,心思却是在捣海般的翻腾。想起前几日为他担惊受怕时的心痛和煎熬,眼眶已不觉湿了,嘴里泛起了涩涩的苦味,咽喉又干又疼,连手指和脚尖都僵住了。若是他……真有什么不测……我深吸了一口周围混合着他男子气息的空气,“生不如死”,这四个字竟在我混乱的心绪中逐渐清晰起来。我不敢再想,一返身,张开手臂牢牢地抱紧他。我感觉到他在我的鬓边安慰似地吹气:“放心吧,我是不会死的,”他话只说了一半,后面几个字说得极轻极低,离得再近恐怕也只能听个大概。可我,听清了。“为了你……”他这样说。
第二十一章
小树林王秦遇险 北翼州秦琼认亲
或许我们俩都过于专注了,就连他也放松了警惕,当有人大喊着“要钱还是要命”,从草丛里林子后跳出来时,我才意识到,这官道旁并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王伯当终于放开了我,冷着脸站了起来。我一看围上来的人,竟有十来个之多,都长得壮壮实实的,各持家伙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我略看了看四周,这些人竟是把我们的退路都堵死了,看来在抢劫这一行当是受过良好的训练,极有经验的。
说真的,就这么几个人,若是平时,王伯当单手也能把他们打发了。可是此刻,我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最担心的就是王伯当右手的伤。这才好了些,倘若再迸了裂了,我看,就连历史都救不了他了……
“呔!”我的锏还在马鞍上挂着,并不在手边,到了这一刻,只好两根手指并拢,架势十足地点出去再说了,“此山——”刚说了两个字我就自己先呆了。大概是小时候跟小程说惯了,一个“呔”字出口,紧接着就把开山词给漏出来了……对面那一伙可是正宗的响马,我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圆了过来:“此山可是你们所开?!”
那为首模样的人比旁的人格外高壮些,额上绑了根三寸来宽的带子,手里一对独角铜人,一副威武凶狠的模样。听到我这话,他手里的铜人似是顿了顿,眼睛里竟然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我险些笑出了声,赶紧暗暗掐自己保持面容上的严肃,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像这么老实的强盗,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呢!罢罢,第一句既然说出了口,第二句也就一起倒了吧:“那此树可是尔等所载?!”我一边大声地嚷嚷,一边悄悄地往一旁树上拴着的马儿挪步。
那双眼睛越发迷茫了,呆怔了半晌,渐渐地杂入了几分怒色,看来是醒过味儿来了!我一边肚里暗笑这强盗头儿被现代说书人的开山词弄得一惊一愣的,一边运足了丹田之气,把最后一句话声势如虹地喝了出来:“既然都不与尔等相干,又为何在此地设卡拦截?!”
趁着那头儿将怒未怒,被我吼得又有些发愣的时候,我脚下紧了两步,双脚蹬地,蹭!一个跟斗翻过了包围圈,笔直落在了——不是马鞍上,我怕自己功夫不到家屁股没坐在马鞍上嘴倒弄了个狗啃泥——落在了我那匹马身旁的地上,两手一分,唰唰两下,锏就到了手中。不想刚转身,就见王伯当那儿出事了。
王伯当往常除了箭以外便是用枪,但男子和我不一样,腰边总是佩着剑。他刚才并未动,此刻我既已出动,他也同时拔剑了。可是,用右手的人,剑总在左侧,以便拔剑时顺手。王伯当的右手虽然受伤了,可他的剑仍挂在左侧,他习惯性地右手拔剑,一用力便牵着了伤口。尽管他很快地就把剑交到了左手,然而先机已是失去了,又加着他左手使剑,到底是打了折扣,这一上来便险象环生。
我着了大急,提着锏就想冲过去帮忙,不料我还没来得及迈出半步,就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拿枪的拿枪举棍的举棍。我心里着急,一只眼睛老瞄着王伯当那里,看他节节遇险,我的心就跟着怦腾怦腾地在胸腔里乱窜,手下的锏不由得就软了几分。我咬着牙迎敌,那些人的功夫是三脚猫,可好几个人都很有几把猛力气,特别是有个使锤的,我的锏要是不小心被他磕上了就会震得虎口生疼。
好半天还没能突出包围,我开始发狠了。紧了紧手里的锏,打算破釜沉舟。我单手使锏,先拼尽全力撩开了左右两根棍子,不去管又酸又麻的手臂,看准刺来的红缨枪,让过枪尖,双锏一合,紧紧夹在枪缨处,顺势再一拉。对方本就是送枪之势,经不起我这一助力,早失了重心,前冲几步摔倒在地上。我刚要借着空挡窜出去,不料还是算漏了一着,那使锤的竟闷声不吭地到了我身后,手起锤落,等我觉得脑后有风,矮身回头,已经避无可避,不得已,我提锏迎上了那两柄铁锤。“嗵”的一下子,好像是重物击到了硬实的泥地,声音又低又闷,我的眼前就开始金星乱冒,手立即软了,连手臂都垂下了。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第二锤准备落下,却再没有力气举锏,到这个关头,我才好像)恍)然(网)大悟,难怪这历史书上秦琼是没有妹妹的,原来我在这个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我正昏昏沉沉地想着,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破风似的啸声,紧接着就是“呛啷”一声巨响,伴着一个汉子的嘶声喊叫……我迟了十来秒钟才看清,是一柄剑临空飞来,刚刚好架住了朝我落下的锤,那锤被剑的余劲儿带着直往后沉,那人终是拽不住,锤“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准头,这功力,我不用看也知道……可是,他也只有一柄剑啊!失了兵器,他可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力气,单手支地,一下子蹦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朝他冲去。然而,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一座山丘后,传来了喊杀声!
我恍惚听到王伯当喊了一声“齐贤弟!”两队人就打了起来。我只觉得喉头发甜,头晕得厉害,这乒乒乓乓的声音像尖针似地扎进我的脑袋,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对我说:“没事了,瑶瑶。”这声音那么清澈,那么沉静,那么……让人安心……一阵倦意袭来,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瑶瑶——瑶瑶——”
我有些不舍睡梦中的安逸和平静,可是这个声音,既温存又柔和,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我的额头……我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欣喜地重复着。另一个虽然年轻些却似乎更为粗糙的声音无意掩饰喜悦,赫赫地笑出了声:“王三哥,你可以放心了!”
我费力地转头去看,一个四方脸儿壮壮实实的年轻人正喜得满屋子转圈。我也忍不住笑,耳边又响起了他的声音:“瑶瑶,这位是齐国远齐贤弟,方才就是他带人助了我们的。”
齐国远?我朝那个正一边憨笑一边说着“不敢当”的青年瞧了一眼,一个名字突地跃入了我的脑海:“赵……”
我这一个字出口,一屋子的人竟突然安静了下来。齐国远收了笑意,方脸上满是肃穆,缓缓地走过来,冲我一个长揖。我一呆,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