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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势排开,李如珪当先迎了上去,一打照面,先喊了一声:“女将通名!”
不料李如珪问得性急,那女将答得也爽快:“本姑娘的闺名岂是你这等人问得的?”紧了紧手里的枪,又笑道,“若想知晓,便须先赢了我手里的枪!”
我一怔,心下早已觉得这女将定是容貌姣好的了,上次听她一声轻喝,已是黄莺儿似的好听,如今这一笑,柔美娇脆,竟有一种教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我这边还在感叹,李如珪却没有这等好兴致,双锤一举,“哇呀呀”地就冲人家姑娘砸去。我心里一堵,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你说这李如珪,人家姑娘家,他也不怕被人说没有绅士风度欺负弱女子……
战场中央两人已交上了手,只听“叮当”声响,就见刚还被我念叨着是弱女子的女将一枪逼退了李如珪的双锤,“唰唰唰”枪花急抖,李如珪招架不住,双锤一摆,败退而回。
那女将娇笑连连,脆声道:“原来瓦岗众将也不过如此!”
二哥的目光已扫向我,我来了精神,知道二哥是存着“好男不与女斗”的心思,这样的话,我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谁料想我正摩拳擦掌准备接令,就见徐茂功凑了上来,向二哥道:“元帅,此战当由八弟应战,定可马到功成!”
徐茂功这一句话,我已不由得朝他瞪眼了,二哥瞧向他的目光里也有疑惑,偏生徐老道神神叨叨地只是冲二哥点头,二哥终是传了令:“八弟出战!”
这一声,大家的眼睛都朝王伯当看了过去,我也偷偷地看他。虽是已过去了这么些年,可我对他,总还是不能平常待之。王伯当素日接令都是毫不含糊,今天却是皱了眉,也不作声,只朝二哥瞧。我明白他的意思,王伯当那样的人,若让他和一个女子相斗,他心里定是既不屑又不齿的。
“八弟!”徐茂功喊了一声。
事已至此,王伯当若再拒绝,就是阵前抗命了。无奈,只得催马冲了上去。
王伯当刚一近前,我就觉出不对了,方才李如珪上前的时候,那女将是正眼都不瞧他一下,而现在面对王伯当,她竟略低了头,连枪尖都垂下了。
“来者何人?”这一声,虽是还勉强能算得高声,但话音中那一派逶迤婉转,分明与这干巴巴冷冰冰的战场惯用语全然不合。
“等姑娘赢了我手里这杆枪再说。”王伯当一句话,已将女将方才的言语还了给她,又绰枪抱拳道,“请!”
要王伯当与女将相斗已是为难,若还要抢先一招,那是他断断做不出来的。
那女将却像是怔了,半天都没有动。我虽看不清楚,可我远远地瞧着,总觉得她一双眼睛是在王伯当的身上晃。我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这叫是碰着王伯当,女将不动手,他是不会动手的,这若遇着别人,还不早趁着这机会赢了她,弄不好连性命都丢了。
“请!”王伯当提高了嗓音,又喊了一声。
女将这才醒过神来,“唰”地一枪刺出,王伯当已挺枪迎上。
这一战,却与方才李如珪之战大不相同了!女将仿佛全没了力气,出枪软绵绵的,不过三合,竟已败了。
“承让!”王伯当抱了抱拳,既不虏她,也不伤她,瞧那样子,竟不似是在战场杀敌,倒像是在演武场比友谊赛。
我瞧见女将躬身垂头,好像在向王伯当道谢,一扯马缰,回马要走,忽听徐茂功大声喊道:“新小姐!不是说输了便通名的吗?”
看女将的背影,她像是身子一颤,但到底是没有答话,飞马进了红泥关。
收军回营,二哥没有责王伯当错失战机之罪,谁都知道,王伯当本已是为难,那女将分明又是未尽全力,他心里定是越发觉得胜之不武了。大家都体谅着他,也不再与他说起,只各各向徐茂功问道:“徐三哥,你怎么知道人家姓新呢?那丫头跟新文礼又是什么关系?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徐茂功不紧不慢地答得悠闲:“那女将便是新文礼的胞妹,自小习武,虽少上战场,但据传已是武艺超群。想来这次新文礼受伤,他这个妹妹才会出关迎敌的吧。”徐茂功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拿手捋着须子,越发缓慢地接道,“至于她叫什么名字,徐某也是不知。”
“新月娥。”
这三个字,冷冷地道来,我不由得直往王伯当身上瞧。原来那女将到底是通了名的,可究竟是为了信守与李如珪之诺,还是为着什么别的原因呢?
接连三天,只要新月娥出战,徐茂功定会要二哥派出王伯当。王伯当是抗议也无用,只得一次一次地迎战。并且这其后几次,再不像第一次似地总能赢得轻巧了。这两人,使开了本事交战,还真个是棋逢对手,一二百合都不一定有一人落败,一连三日,都只是平局而退。
第三日晚上,徐茂功竟向王伯当下了一道非比寻常的死命令:明日务必要败于新月娥之手,被她虏回红泥关。
王伯当的脸都青了,转身走出了中军帐。我心下不忍,有心想去看看他,可到底还是迈不出那一步。
只听二哥向徐茂功问道:“三弟,八弟被俘虏,若是遇险可怎么办?”
徐茂功似笑非笑地瞧了二哥一眼,悠然道:“二哥但请宽心,旁人或要遇险,独独八弟无事。”
夜已深了,我一个人在营帐外头闲逛,就是无心睡眠。新月娥是爱上王伯当了……他们相识只不过才四天而已,新月娥爱得这样快,这样坚决、果断,全不似我,当年与他,只是恋得辛苦,好不容易在一起,最后却又无法相守……知道他被人爱上了,我心里竟止不住有些酸酸的,我因着这酸楚鄙视自己,可又控制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头的各样杂念,有人爱他,总是好的,我一直希望他能幸福的。只愿红泥关早日破去,有情人终成眷属。
“瑶儿,很晚了,快去睡吧。”黑暗中,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表哥,”我转过身,看见他,不觉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我……”罗成侧过身不肯看我,“我……呃……是看你一个人走出来……”
他说得含糊,我却已是明白,我从中军帐里一个人走出来,他定是就跟着来了。
“谢谢你,表哥。”我轻声道。
“瑶儿……”他已转过了脸来看我,我本以为他是又要劝我去睡,不想他顿了半刻,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句,“你以前从不曾是一个多思量的人……”
我心里一紧,儿时那一番玩笑打闹的情景一下子涌上心头,当年的我,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心思过重,难以入眠”的事只当是传说,谁料想竟也有应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我不禁苦笑了笑,轻轻道:“我们都在变,不是吗,表哥?”
“我倒希望什么都没有变……”他闷闷地道。
我答不出话来,只觉得那风吹在我的身上,寒意便一丝一丝地浸染到我的心里去了,我已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瑶儿,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他的语声中分明带着犹豫,像是不知该怎样说才好,是怕刺伤我吗?只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唯恐一句无心的话反倒更添了我的思虑,便只能这样模糊地劝我……
“若真能这样就好了……”我淡淡笑道,“过去了,就干脆地放下,不再去想了……”
“瑶儿!”他说得有些急切,黑暗中,似是连呼吸都重促了几分。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张嘴想宽慰他几句,教他放心。可怔了半晌,才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笑得一笑,就忙忙地转了话题:“新小姐是爱上八哥了吧。”
罗成隐约像是叹了一声,默了一刻,终是顺着我续了下去:“可是两人是敌……”他忽然顿住了,那一句话便是没有说完。
“若是真爱上了,这不会成为障碍的……”我的嘴里只是发苦,都说泪咽入嘴里,便是苦的,原来是真的……
“倘是这样,也是件好事。只怕八哥对新小姐不似这般有情。”罗成轻声道。
“他会爱上的,只要新小姐全心对他。”我禁不住笑了笑,当年我和他不也是如此,我一厢情愿地爱他,全然不觉这份爱是多么幼稚,他终是对我动了情,到得后来,诸般心痛苦楚,原来都是因我而起。要早知道,当年我便是忍痛,也要将相思割舍,何苦来去害他……可是,这“早知”二字,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如今,便只能愿他幸福了……
红泥关秦瑶送信 中军帐罗成焦心
按着徐茂功的计,王伯当战败,被新月娥虏回了红泥关。我只是疑惑,徐茂功是怎么知道新小姐会爱上王伯当的呢?小罗成却说,那日新小姐一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