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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秦姑娘”!我扁着嘴,气鼓鼓地咬牙,挤出一句和他的问话全不相关的回答:“是你秦二哥的妹妹……”
他一愣,直起了身,收回目光,正眼瞧了我一下,双眼又微微地眯起,鼻翼一吸,竟笑出了声。他的笑不像是从嗓子里发出的,倒像是从鼻翼暖暖地蔓出的,不急不躁,轻缓缓的有一种酥然的惬意。
就在我为他迟迟不肯改变的称呼而气恼时,他却突然摆了摆手,两个字说得泰然无波:“小瑶。”
本来应该为自己终于得到胜利高兴的,可听着他这句漫不经心似地抛出的话语,竟像是自尊心被刺,涌起了几分不甘。
随手捡起了一粒小石子,院子那头的树,枝梢上结了一个青果,心里烦闷,便想借着它出气。食指微曲,拇指用力,石子砰地弹出,速度极快地冲那果子而去。我有些得意,这辈子练武,终究不是白练的。
不料还没等我出了气挺胸,那石子儿竟偏了准头,愣是擦着果子溜边去了,只砸着几片树叶。
我更生气了,一矮身,摸了一手的石子,一个一个往外扔,偏偏今天邪门,都扔完了,那果子还是好好地挂在那儿。
我气得呼呼直喘气,都没注意到身旁有人一直在瞧我,到了这时,他忽然笑了起来,我本该气他的取笑,可那样清润的笑声,抬起头看他,我的怒意都化在他盈着笑的眼里了。他垂下手,手腕一抖,掌心已握着支弩箭了,探手入怀,一张极是小巧的弓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禁感叹手工的精致,这弓虽小,但从弓身到弓弦,一看就知是上等的材质,虽是这般小巧,看这样子,至少也能承得起百来斤的力。
王伯当抬起手,只用两根手指就扣住了弓,另一只手把那支弩箭夹在指腹,轻轻搭在弦上,弓开满月,弩箭嗖地窜了出去,正中那枚青果。
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又坐了下来,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有解嘲地笑:“伯当哥哥神射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王伯当松了弦,手里已不知何时又扣了一支箭,指尖沿着箭身,一直滑向箭尖,尖刃锋利,他却轻而松之地堪堪避过了箭锋,呢喃似地噙了句话:“我独爱这箭,身正行直,若要弯它,便干脆地折了,死也不弃了这番刚直。”
第六章
秦瑶饮泪悲大哥 秦安赴席与密会
二哥终究是去衙门当差了,济州刺史给他补了个马快。樊虎,我开始对他另眼相看,此人可真不简单,为了要二哥去衙门,在他面前没劝成,竟巴巴地跑到了家里,关上门和娘絮絮叨叨地说了有半日。我就知道事情不好,娘一直担心衙门把二哥拿了去,这如今捕快都头亲自跑到了家里,除了满口应承,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看着二哥蹙着眉,带着黄骠马,和樊虎走了出去。
这之后,二哥便天天都得往衙门听差,时不时还要出趟远差,去临近府县抓捕盗贼抢匪。二哥毕竟是二哥,就是一个小小的马快,也能当得威名赫赫,山东六府、黄河两岸,二哥的名头算是传开了,人们称他是:“赛专诸,似孟尝,锏打山东六府,马踏黄河两岸。”
没上几年,刺史给二哥升了个总都头,倒比樊虎和连明更高了,只是二哥人好,仍旧和他们平位论交、兄弟相称。
自从爹死后,娘的日子过得很苦,如今二哥当差了,也有那么多人尊他敬他,娘便渐渐觉得满足,眼看二哥也过了二十,就想着要给二哥说亲。
论理,大哥还未提亲,二哥是不能抢在大哥前头的,可娘和大哥说了几次,大哥辞得都极坚决,说自己现下没这个心思,让娘一定要先给二哥说亲。娘软硬兼施,还鼓动我跟大哥旁敲侧击了几次,大哥就是一点也不松口。娘无法,只得央人先给二哥说。
二哥大小也算是个官,来提亲的大多都是乡里的体面人,最后娘给二哥定下的是西郊张员外家的独生女张氏,闺名英娇。
我很兴奋,我有了嫂嫂了!喜事那天来了许多人,樊虎和连明自然都到齐了,济州刺史也送来了贺礼,临近府县也有官员专程差人送帖来。张员外笑得合不拢嘴,我听到他私下里向他家长随自夸着面子里子。至于我,我不关心面子,只要二哥开心。
可是没想到,嫂嫂过门才三天,我们一向平静的家里竟有了争执的声音。这件事,错不在我,可是,却是因我而起,仍旧教我很难过。
那天,我照常一大早便在院子里练锏,我的锏法经过大哥和二哥的改良,现在使起来越来越顺手了。二哥因有件公案,已先去了衙门。嫂嫂通常不会那么早起,可这一天是她回门的日子,早早便起来梳妆打扮,瞧见我在院子里练锏,脸上竟有些不好看起来。
我先是不解,心思转了几转,才有些明白了。嫂嫂过门前,乡里就有嫂嫂工绣艺守妇道的美名,媒婆上门提亲时,格外强调的也是嫂嫂的妇德。这样守着“三从四德”的嫂嫂,瞧见我一个女孩儿家,却学男儿似地舞刀弄剑,自是大不以为然。我禁不住有些不快,这辈子,我最反感的就是那些教条似的规矩。就算我如今生在这里,上辈子受的教育我还是没法抛下。所幸我是在秦家,一来家教本就较为开明,二来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大哥和二哥都宠着我,没人来拿教条管束我。可此刻,嫂嫂的神情却终于教我记起了,男女平等在我的上辈子是人们的基本观念,而在这辈子,却几乎等同于叛逆和不肖。
可这又怎么能怪嫂嫂,她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都是如此,她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况且嫂嫂是我的长辈,又刚过门,我便想着那就躲了吧,也免得尴尬。于是,我提着锏,打算绕到后院去练。后院虽小些,但从嫂嫂的屋子是看不见的。
不料,路上竟被小巧儿截住了。小巧儿是嫂嫂的陪嫁丫头,刚才还在屋里替嫂嫂梳头,这会儿,竟从里间跑了出来。
“姑娘!”她朝我笑了笑,我也笑笑,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她这笑,竟像是有着几分得意似的,“姑娘,我家小姐想烦姑娘帮个忙。”小巧儿又笑了起来,拿出了一方汗巾子,一面递给我看一面继续道,“这巾子是要做了给姑爷的,图样已经绣好了,只是这穗儿小姐还未得空去打它。小姐今日要回门,想烦姑娘替小姐打一打。”
我一呆,老实说,这我可没有想到,我接过巾子看,杏黄色的面儿上,锈了大朵的牡丹,细密的针脚层层铺开,绣出了花瓣的凹凸重叠,无论是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都极有立体感。真是好精致的手工,我忍不住赞叹。一抬头,看见小巧儿正扬脸对着我笑,心情立时又跌入了谷底。刺绣女红这些,我并不是没有学过,娘教过我一些,可是人的时间有限,这辈子我总共才不过活了十几年,哪能样样精通,读书练武就占用了我几乎全部的时间。再者,在我的观念里,从没有像嫂嫂那样把女红当作女子的必修课,对这些总是不怎么上心。看着嫂嫂绣的巾子,我不禁犯难,我的手工哪能和嫂嫂相比呢……
一瞬间盘算了好几个借口,但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嫂嫂相请,小瑶本不该拒绝,只是小瑶的手工实在不能和嫂嫂比,怕毁了这样漂亮的巾子,浪费了嫂嫂细巧精致的绣工。”
我话还没说完,小巧儿的脸色已经变了,嫂嫂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这时一开口就把我吓了一跳:“瑶姑娘想是瞧不起英娇,连打个穗儿也要推托。”
听她这一说,我赶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急着解释:“嫂嫂别误会,小瑶绝没有那个意思,实在是不敢在嫂嫂面前弄斧。”
“瑶姑娘不必过谦,英娇素日在家就听说,婆婆的女红极好,想来瑶姑娘必得婆婆精心教导,女红一道,定是不俗。”嫂嫂这么一说,我不禁暗叫不好。近些年,娘为了贴补家用,有时会帮人做些活计,娘的手艺极好,邻里乡亲中也是有名的,嫂嫂会这么想也很正常,只是,本来我是不愿拿借口搪塞嫂嫂和小巧儿才说了实话,嫂嫂这样一想,我的实话反倒成了瞧不起她而推托的拙劣借口了。
我正不知该怎样向误会了的嫂嫂解释,大哥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我赶忙朝大哥投去求助的目光,使劲向大哥示意:大哥,快来救救我……
大哥走过来,离嫂嫂还差着四五步就停了,谨慎地垂着眼睛,我看着大哥的样子,心里竟先有了不好的预感。
“弟妹切莫误会,小瑶这孩子心直,有什么便说什么了。小瑶自小习武,极少动针拈线,绝不是推托的意思。”
大哥说得客气,嫂嫂却仍是一脸不悦,而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