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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俯下身子几分，彻底地挡住了赤翟英华的视线，摩挲着赤翟若轩纤细的脖子。
赤翟若轩僵着身子，心有惧意地看着上方面色诡异的赤翟棠，直起了一身的疙瘩。
只听得赤翟棠继续冷笑道：“你的好爹爹虽然死得早，你却把他的心机学了十成十。跟当年的那个贱人一模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刻不忘勾引人……”
蓦地，她的声音一顿。
赤翟棠盯着在赤翟若轩胸口的衣裳内，露出黑色一角的小令牌，目光微闪，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赤翟若轩一动不敢动，心脏咚咚乱跳，心中的惧意更甚。
他也只不顾是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此刻仿佛孤身一人，站在万丈悬崖上，彻底地慌了神。
赤翟棠保持俯身的姿势不变，不动声色地掏出小令牌，仔细地审视。
只见不到半个巴掌大的令牌上，正面刻有“月”字，反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正是近年来，江湖传言中，从未现世的“见令如见人”的拜月山庄庄主信物。
她一面整理着赤翟若轩凌乱的衣襟，顺手小心地将小令牌贴身藏于他的里衣内，一面冷声道：“当年若不是你爹爹趁着娘醉酒，事后怎会有你？”
赤翟若轩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难以置信，道：“母亲，你……你说什么？”
赤翟棠冷哼一声，站起身子，痛恨地道：“当年若不是那个贱人之故，我又怎会忍痛送走晓儿！”
她动了动受伤的胳膊，一脸厌恶地道：“早知你是如此的不知羞，当年就该把你送走，也不会发生现今之事。”
赤翟若轩双眼发直，竟是发不出声来。
“英华。”赤翟棠转过身子，对一直恭敬地站于一侧的赤翟英华道：“你出去吩咐一声，派人去书房，将搁在书架最顶层的酒拿来。我要跟我的轩儿喝上一杯，祝贺他终于找了一位好妻主。”
“庄主，那里没有酒，只有上次唐凝门主送来的……”赤翟英华有心提醒赤翟棠，却在接到她警告的眼神时，迅速地改了话头：“是，庄主！”
赤翟棠目送着赤翟英华离开，双眼几欲喷出火来，紧咬着牙根，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直接冲上去了结她的性命。
老匹妇，居然把眼线安插在她的近身，无怪乎十几年来她对自己了如指掌！若不是上次使者在言语上露出马脚，她恐怕永远找不出隐藏在山庄里的奸细。
第三张藏宝图是段諠亲手交予她，除了赤翟英华，再无第四人知晓。纵然使者的行踪神鬼莫测，也不可能事事了然于胸。
赤翟棠坐了下来，饮了一杯冷茶，心中稍定，可脸上的怒意分毫不减。
幸好，她布置的后路未经赤翟英华之手。事到如今，也该把这条布置了十多年的后路，交到轩儿这个聪明的儿子身上……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再起争斗，毕竟她的幺儿之命还捏在老匹妇的手上，可……她的暖儿还活着，为了她的这三个孩儿，她也该做些事情。
希望轩儿和他亲自选择的妻主别让她失望才好，虽说她年纪小了些，却仿佛笼罩在浓雾里，至始至终都看不透。
赤翟棠瞥了眼仍旧昏迷不醒的小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忠心可嘉，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也好过让她的轩儿孤身上路。
赤翟英华出去片刻，回来时，一眼便见赤翟棠怒气冲冲地坐在屋内，一口接着一口地喝茶，而赤翟若轩躺在床榻内，一声不吭。
她看着这对已然反目成仇的母子，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了唇角。
赤翟英华将近二十年都对赤翟山庄忠心耿耿，她几乎把自己的青春都奉献给了这个武林世家，原本这种明显是讽刺的表情，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但它又确确实实地，瞬间划过她的神色。
不多时，已有下人端着酒壶和酒杯进了屋子。
赤翟棠淡淡地道：“英华，你亲自给少爷斟满酒。”
赤翟英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水，面上微有迟疑之色。“庄主，真的要给少爷喝吗？这可是……”
“难道你也要反抗我的命令不成？”赤翟棠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不悦道：“还不快去！”
“是，庄主。”赤翟英华不再犹豫，拿着盛满酒水的酒杯，径自走到床榻边，恭敬地道：“少爷，请！”
赤翟若轩沉默地接过酒杯，直愣愣地盯着杯中酒水。
赤翟英华垂下眼眸，眼底有些许怜悯之色闪现。
※
庭院深深，有二道身影隐在角落里。
这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奇怪的是带着些街头痞子的味道。“陆管事，您有何吩咐？”
这是一个沉稳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告诉你的那些人，找个机会挑断赤翟山庄少庄主的左手手筋。”
“这……”前者似乎有些迟疑。
陆乔冷哼一声，道：“怎么？怕了？”
中年女子讨好地笑道：“益州官府都要让赤翟山庄三分，何况我们这些最底下的人，实在不敢……”
“这是大庄主亲自下达的命令。”陆乔淡淡地道。
“啊……大庄主！”中年女子很是吃惊，随即振奋道：“大庄主赏我们一口饭吃，我们自然心甘情愿地为大庄主效力。不过赤翟若谨也不是吃素的，这件事情办起来总归有些麻烦，陆管事您看是不是……”
陆乔笑骂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讨生活不易。待明年年后我到山庄向二庄主汇报益州事宜时，向二庄主举荐你们，你且拟好可塑之才的名单就好。不过……”
她思忖片刻，道：“最好是年纪小些，好留在山庄学些武艺傍身，若能得到大庄主的青睐也算是她们的造化。”
中年女子忙不迭地点头道：“知道知道。我立刻去办，咱们这些人什么都不行，来些阴招那是再在行不过的了，总不能教大庄主认为我们这群人是在浪费她的粮食。”
第101章
第七十八章决裂
烛光幽幽，照得手中的这杯美酒晶莹剔透。
赤翟若轩一手抚向胸口，感受着皮肤上微微有些刺痛的冰凉，视线穿过隔在中间的赤翟英华，深深地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赤翟棠，缓缓地闭上眼睛，仰头饮尽杯中美酒，一滴不剩。
“轩儿。”赤翟棠转过身子，左手执起酒杯，面色平静如初。
此刻，赤翟若轩才注意到，她的左肩衣裳隐隐渗出血丝，而右手亦缠着白布。
赤翟棠淡淡地道：“你我母子情义，今夜一刀两断！”
“母亲！”赤翟若轩霍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
一旁的赤翟英华亦是怔了怔，似料不到她会如此的绝情。不过仔细想来也是，谁教赤翟若轩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赤翟棠轻轻地放开了酒杯，随着酒杯碎裂的清脆声响，酒水洒落一地，霎时画出一个凌乱的图案。
“自现在起，赤翟山庄再也没有小少爷，而你更不配冠上赤翟的姓氏。本庄主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连夜离开赤翟山庄，不得有片刻耽搁。若是小云愿意跟着你，尽管一道离去，算是娘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
赤翟若轩愣愣地听着赤翟棠冷漠的声音，眼看着她走出内室，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娘……
赤翟若轩嘴唇微动，到底没有把这个字唤出口。
“少爷，我们怎么办？”小云已然醒转，恰好听到赤翟棠离开前说的一段话，满目的惶恐。
赤翟若轩定了定心神，看着身边这个一起长大的小小少年，道：“小云，你可愿意跟着我？”
“少爷去哪里，小云就跟着去哪里。”小云不假思索地道。
“好！”赤翟若轩紧紧地握住小云的手，坚定地道：“我们去拜月山庄，去找梓桐……”
寒意渐深，夜风愈发肆虐，打在身上，令人忍不住打起哆嗦。
赤翟若轩与小云一人一个包袱，借着月色，默默地走在去城门口的路上。
他转过身去，最后看了一眼被远远地抛在身后的赤翟山庄，心头溢满悲伤。
“少爷，也许不久之后庄主便会回心转意。”小云见他如此，出声安慰道。
“嗯。”赤翟若轩收了收心绪，在小云疑惑的目光下，随手在路边堆起些枯枝落叶，用火折子点燃后，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函。
“少爷，这……”小云蹲在一侧，讶异道。
赤翟若轩摩挲着信封，低沉地道：“这是母亲刚才同我说话时，趁整理我的衣襟之际，塞在我的里衣内，我观母亲行事如此诡异，便没有出声相问。”
说完，他拆开信封，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细细读来，却是越读越心惊，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赤翟若轩颤抖着双手将书函送入火焰中，紧紧地攥着自信封内掏出的一枚玉佩，低泣道：“娘……”
这是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其上刻有“鸾”字，仅观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