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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
潮生一直走到自己屋里才停下脚,她反手抓着门,用尽全力的将门关上,然后靠在那里,好半晌的功夫只会喘息。
四周的一切好象都消失了,屋里一片添黑,很安静。
整个世界好象全变成了一片黑。什么也没有剩下。
她哭不出来。
她了解他的性格.他不会再来了。
从今往后,有关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有什么东西堵住喉咙,她抓着胸口。弓着身卧在地上,好半天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怎么这么疼……
她没想到,会这么疼。
象被墨染过的夜,天象是再也不会亮了。
潮生闭上眼。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
一切就象昨天一样,隔壁耳房里红豆起身了,洗脸的声音,叠被铺床的动静。院子里夹道里,婆子们在洒水扫地,鸟也依旧叽叽喳喳的叫。
潮生眼睛睁了一下,又涩又疼,又紧紧闭了起来。
“姑娘?”红豆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可要多睡一会儿?”
潮生哑着嗓子说:“不了,就起吧。”
红豆打了水来服侍她梳洗起身,潮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红浮肿,脸白得象张纸。
许婆婆一见也吓了一跳:“姑娘可是身上不舒坦?”
潮生想了一声:“许是晚上着了风,不碍事。”
许婆婆说:“这可大意不得,我让人去请郎中来。”
潮生拦不了,她也没有力气拦。
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觉得象是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了一个空壳在这里,风大一些,也许就会把她吹走。
天高云淡,艳阳高照。
美人蕉红艳艳的开着。笑蓉花舒展着叶子,墨绿色的,象涂了一层蜡一样油亮,宅子里其他人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该做的事……
原来一切还象原来一样。
花也会开,她也还存在。
可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的,不一样。
再也回不去昨天了。
潮生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晌,许婆婆请了郎中来,隔着帐子把过脉,也说只是轻微风寒,并不严重,开了个方子。
药就在院子里煎的。
红豆拿着把蒲扇坐在台阶处,轻轻扇火。
潮生坐在窗子里出了一会儿神,从屋里走出来
红豆听见脚步声响,忙站起身来:“姑娘,这儿有烟气,你快进屋去。”
潮生拉了下裙摆,就在红豆身边儿的台阶上坐下来。
“姑娘……”
小药炉里烧的是松木柴,劈得细细的,烧着了之后有一股松香气。
淡淡的蓝烟从烟孔中逸出,很快飘散在空气中。
红豆看她不出声,心里忐忑,也不再说话,她弯下腰,把盖揭开看火候。
潮生看着在药汤中翻沸的药材,沉下去,又浮上来。
桂枝,陈皮,甘草,全都碾碎了,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潮生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她心里也什么都没有想,空空的,就那么呆怔着,太阳照在院子里,石板地上的光显得很刺眼。
红豆偷偷看她一眼,过一会儿。又偷偷看一眼。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许婆婆气喘吁吁一路走开,推开门的声响惊得红豆一下抬起头来,潮生有些茫然地看着许婆婆。
“姑娘,姑娘快去前头,有……”许婆婆回过气来:“有大事!”
什么事是大事?
潮生随许婆婆往前头走,低声问:“是什么事儿?”
许婆婆好象压根儿没听见,低着头只顾走。
潮生也加快了步子。
前院十分肃静,潮生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列人一一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
这些人是龙武卫,锦袍裘带,佩的全是一样制式的飞骏宝剑,因为
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用,所以这剑较寻常剑长出约六寸许。
许婆婆停了平来,将潮生轻轻朝前推了一下。
潮生慢慢走过去.厅前已经设下香案,何云起向她招了一下手:“妹妹,过来。”
潮生再转头,看到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
来公公,来家安。
潮生木然地在跪下,满院子的人都跪伏着,来公公站在香案之前,展开黄陵。
他念的什么潮生一句都没听进去,等最后“钦此”二字完了,来公公一改肃容,何云起叫头下去:“臣,领旨谢恩。”
“驸马爷,快请进啊。”
潮生也跟着起来。
何云起已经接过了那一轴黄陵圣旨,和来公公寒喧着。
潮生怔怔站着,直到来公公唤她:“潮生姑娘?”
潮生抬起头来,被动地回了一声:“来公公……”
“姑娘这……”来公公说:“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潮生摇了下头,她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当初的事,谢谢您了……”
她当初挨打,听人说起是来公公传的话,虽然那四十仗险些将她打死,但是后来她经的事多了,才慢慢想明白。如果她不挨四十杖,可能当时就没有命了。
来公公说:“姑娘快别这么说……”
他下面的话,潮生一个字都听不到,只徒然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院子里有人在走动,有人说话,案上香炉里燃的烟香气刺鼻。
何云起扶住她的胳膊:“妹妹?”
潮生想,她应该说声恭喜。
驸马爷,哥哥的婚事成了?
潮生嘴角动了动,一头栽进何云起怀里。
抱抱大家。
今天写得很投入,虽然速度并不快……
二更会晚些,大家可以明早起来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喜
潮生病了好些天,美人蕉的花都被一场急雨打落了,但是新的花苞又长了出来,仍旧开得十分喧闹,蕉叶如扇,花红胜火,艳丽而泼辣。
潮生知道自己这病,多半是心病。
过去的点点滴滴,现在想来每一刻都是苦涩的。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子外头,旧的叶子落下,新的叶子长出来。旧的花谢了,新的花又绽开。
“绿蜡春犹卷……”
红豆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抬起头来看看。见潮生没有什么吩咐,才低下头去继续做她的针线。
潮生懒懒地看着一只蜜蜂在花间打转,过了半晌,振翅向上,消没在绿荫青竹间。
何家上下人仰马翻,何云起的婚期就订在八月,诸事都得忙碌起来了。而潮生说病就病,还病得这样重,也需请医延药,许婆婆忙得嘴角都起了两个泡,可是人却越显得精神。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位“颇有来头”的寡妇,来头竟然这么大啊!
是,许婆婆知道他们是在昆州相识的,也知道朝廷多年前有位公主嫁到了昆州。
可是谁能把这两件事儿连在一起想啊?
潮生终于康复。
何云起总觉得妹妹变了。
话更少了,常笑,眼睛显得又深又黑一一
原来她身上那股稚气,在这场病后褪得干干净净,就象被大水全冲走了,分毫不剩。
只是,偶尔还会有些洗惚。有时候回过头,可以看见她静静的不出声。或坐着,或站着她的人在这里,可是心神却不知道在哪里。
潮生帮着许婆婆忙起来。
虽然一应事宜有内侍监的人操持指点,可是要做的事情还是出奇的多。公主下嫁,好象比皇子娶亲的规格还要繁琐细致。
先是要不是另立公主府的事情,争议了几日,最后原封不动,大公主自己不肯。
于是这宅子要大大的改动了一一
连大门的规制都改了还不大么?
好在潮生不用再挪住处,大公主嫁进来后,就在正堂后面的屋里起居。宅子里工匠忙进忙出,内侍监派来的监工嗓子都哑了,顶着六七月的大太阳劳作下人们有好几个中暑的。
潮生吩咐厨房熬了不少的绿豆汤和甘草水,盛在大桶里,搁了冰糖那些人一碗一碗的喝下去,又都化成汗从身上倘出来。
忙碌让潮生无暇再去多想。
立秋过后就是何云起大喜的日子。
喜事并没太过张扬一一虽然潮生觉得已经够张扬了。
皇帝还是钟爱这个遭际坎坷,性子刚烈的长女,为她再嫁而颁了圣旨。只是大公主已经嫁过一次,不可能再从宫中发嫁。
皇帝让她从离宫的听花苑出阁。
鞭炮快要炸翻一条街,潮生听着那喜庆的咀呐一路吹着从“凤求凰”一直吹到“享太平”,心里暗暗祝祷。
但愿哥哥所有的劫难都在今日之前历尽,以后他和大公主定能和和美美,恩爱白头。
宾客并不算一一太多。